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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10 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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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妹醉梦熙本是本源狼女,偏爱一袭白衣,自小舞刀弄枪立志闯荡江湖,那日练剑不慎擦伤,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的大儿子大风,正执布条于廊下为她细心裹伤,指尖拂过伤口时,她瞥见他袖口绣着的兰草,恰似此刻檐角漏下的碎阳,温软了江湖梦的锋芒。

本源狼女八妹醉梦熙偏爱素白衣衫,自幼舞刀弄枪立志江湖侠行,那日练剑时不慎擦伤,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长子觅风,正于庭下执帛为她细心裹伤,指腹擦过伤口时,她见他袖底兰草刺绣随动作轻晃,恰如檐角漏下的碎金阳光,将侠女梦的锐利悄然揉成绕指温柔。

暮春时节,西子湖畔的垂杨正飘着絮,醉府后院的青石练剑坪上落了一层薄雪似的白。八妹醉梦熙立在海棠花影里,素白箭袖衬得她身形如修竹,腰间狼头银饰随着剑招起落轻晃,墨发用一根白绫松松束着,几缕碎发被汗湿得贴在光洁的额角。她手中青锋剑挽出半朵剑花,忽然足尖一滑,剑尖斜挑时划破了左腕,渗出血珠来。

“又毛躁。”廊下传来一声轻笑。觅风端着药箱踏过雕花木栏,月白锦袍下摆扫过阶前青苔。他生得眉目清朗,鼻梁高挺,袖口用银线绣着几株兰草,走动时草叶仿佛在春风里轻颤。见醉梦熙正皱着眉看伤口,他伸手取过她的手腕,指腹触到肌肤时带着井水般的凉意:“这柄‘霜刃’该回炉重磨了,刃口太利。”

醉梦熙撇嘴,任由他用干净布条擦去血渍。药箱里散出白芷与薄荷的香气,她盯着他低头包扎的模样,见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忽然想起前日在市集见他给乞儿分糕点时,也是这般温和神情。“江湖侠女哪有不挂彩的?”她故意扬了扬下巴,腕间伤口却在他缠上金疮药时微微发颤,“去年在雁荡山,我还被毒蛇咬过呢——”

“那是你偷摘人家药农的灵芝。”觅风打断她,指尖捏着布条打了个精巧的蝴蝶结,“这次若再让伯父看见你把剑穗系成死结,怕是要收了你的‘霜刃’。”他话音未落,檐角忽然坠下两瓣海棠,一瓣落在药箱盖上,一瓣擦过醉梦熙的发梢。她忽然觉得腕上的疼痛轻了许多,倒像是被这春日阳光晒暖的风,轻轻挠了一下。

远处传来大姐醉梦香逗弄鹦鹉的笑声,夹杂着二姐醉梦甜哼着的江南小调。醉梦熙望向院墙外头的青天,几只燕子正衔着春泥掠过柳梢。她忽然觉得,此刻廊下的药香、觅风袖口的兰草,还有这满院落英,似乎比闯荡江湖的刀光剑影更真切些。可当觅风抬眼看她时,她又立刻把这念头甩开,故意板起脸:“明日卯时,西街武馆见,不许迟到。”

觅风低笑一声,替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好,只是下次练剑,记得把束腰系紧些。”他指尖擦过她耳垂时,醉梦熙猛地缩回手,却不小心撞翻了药箱。几枚褐色药锭滚落在青石板上,恰好滚到海棠花影深处,像极了她此刻突然乱了节拍的心跳。

醉梦熙弯腰去捡滚落的药锭时,腕间伤口牵扯得生疼,忍不住嘶了声。觅风已先她一步拾回药箱,指尖在她腕骨处轻轻按了按:“月前教你的‘流云步’,步法根基还没扎稳就想使‘霜刃出鞘’,当真是狼崽子脾性,半点不晓得收敛。”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个蓝布小包,里头是晒干的蔷薇花瓣,“你母亲今早让我捎来的,说捣碎了混在药膏里能不留疤。”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醉梦熙盯着他捣药时专注的侧脸,见他耳尖微微泛红,忽然想起三日前在画舫上,大姐醉梦香笑说觅风去绸缎庄扯了五尺素白杭绸,说是要给“某位爱把剑穗系成死结的侠女”做新剑囊。此刻廊下的风裹着蔷薇香,把他袖口的兰草刺绣吹得仿佛要活过来,在暮色里轻轻摇曳。

“喂,”她忽然开口,故意用剑尖挑起廊下悬挂的鹦鹉笼子,“明日去西街武馆,敢不敢跟我比趟拳?上次你使的‘太极推手’,倒像是给老太太揉肩。”笼中绿鹦鹉被惊得扑棱翅膀,学舌般叫着“揉肩——揉肩——”。觅风握着捣药杵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眸中漾着笑意:“比起比拳,我倒觉得你更该学学如何给剑鞘镶玉——上回你把‘霜刃’插在桃树上,险些折了剑穗。”

远处传来母亲林秀琪唤吃饭的声音,夹杂着九妹醉梦泠在池塘边逗鱼的笑声。醉梦熙看着觅风将捣碎的蔷薇花瓣拌入药膏,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暮春实在太软了些——软得让她想起去年冬日,觅风在雪地里替她追那柄滑出掌心的剑,青布棉靴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而她握着他递来的剑柄时,发现他手套里竟藏着个暖炉。

“走了,再不去前厅,大姐该把糖醋鱼全喂鹦鹉了。”觅风合上药箱,顺手接过她的“霜刃”剑,用软布细细擦拭剑身。醉梦熙跟在他身后,见他月白锦袍的下摆扫过廊前那丛刚冒芽的兰草,忽然想起方才他指尖擦过伤口时的温度,像极了剑穗上系着的那颗暖玉,把她这颗总想着闯荡江湖的狼心,熨帖得没了半分棱角。

行至月洞门时,暮色已漫过粉墙,将檐角铜铃染成琥珀色。醉梦熙忽然拽住觅风的衣袖,指着东厢墙根下的黑影:“那是谁?”话音未落,只见一团雪白影子“嗖”地窜上假山,竟是五姐醉梦红养的波斯猫,颈间金铃在暮色里晃出细碎声响。觅风低头看她攥得发皱的月白袖口,忽然抬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剑穗:“前几日你说想换玄铁剑穗,明日我陪你去铁匠铺瞧瞧?”

她松开手,指尖蹭到他袖底未干的蔷薇药膏痕迹,想起方才他捣药时,有瓣落花粘在他发间,像极了那年上元节她偷别在他冠上的玉簪花。“要嵌狼牙的那种。”她故意板起脸,却在瞥见他腰间悬着的狼头玉佩时红了耳根——那是去年她生辰时,他用整块和田玉雕的,说狼性坚韧,最配她这想闯江湖的性子。

穿过回廊时,二姐醉梦甜端着青瓷碗迎面走来,碗里盛着冰镇绿豆沙,上面浮着几片新鲜荷叶。“八妹的手好些没?”她笑眼弯弯地看向觅风,“方才母亲让我把这碗留给觅风,说他今日帮着晒药草辛苦了——”话未说完,那只波斯猫忽然从假山上跃下,爪子勾住了醉梦熙的素白裙角。

“墨雪!”醉梦熙低呼着去抱猫,却不小心撞到觅风的胳膊,青瓷碗里的绿豆沙溅出几滴,落在他月白锦袍上。她慌忙掏帕子去擦,指尖却触到他衣下隔着的一层硬物——是个用蓝布包着的长条形物件,边角磨得有些发毛。觅风似是察觉到她的动作,微微侧身避开,耳尖却比廊下灯笼更红:“不过是……给你的新剑穗图纸。”

夜风裹着西湖水汽穿堂而过,将前厅传来的谈笑声送得很远。醉梦熙抱着墨雪跟在觅风身后,看他加快脚步走向灯烛通明的花厅,月白身影在青砖上拉出细长的影子。她忽然想起今早练剑时,他站在廊下看她,手里握着本线装书,却半天没翻一页,直到她挥剑削落一片柳叶,他才抬眼笑,说她方才那招“流星逐月”,倒像是在追着风跑。

墨雪在怀里发出呼噜声,爪子轻轻拍着她腕上的布条。她低头看那道被金疮药染成淡黄色的包扎,忽然觉得这江南的夜也软得像块水袖——软得让她想起三日前在断桥上,觅风替她挡开拥挤的人潮时,袖口兰草擦过她鼻尖的痒,远比她想象中江湖路上的烈酒与孤灯,更教人心里发烫。

花厅的灯烛映得雕花窗棂透亮,母亲林秀琪正往食盒里装桂花糕,见两人进来便笑着招手:“快来尝尝新蒸的糕,你父亲说觅风今日帮着修了私塾的桌椅,该多吃两块。”醉梦熙把墨雪往地上一放,猫爪立刻踩上食盒边缘,被大姐醉梦香眼疾手快地拎起脖颈:“没规矩的,当心墨雪把你的剑穗当逗猫棒。”

觅风低头替醉梦熙解开腕上的布条,金疮药混着蔷薇香散开来。她盯着他指节上淡淡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和替她打磨剑鞘留下的痕迹,忽然想起昨日在他书房看到的画卷,素宣上只画了半柄出鞘的剑,旁边题着“霜刃未试,心已向山”。“明日去铁匠铺,”她忽然开口,声音被桂花糕的甜香裹着,“你说用玄铁铸狼牙剑穗,会不会太重?”

觅风的指尖顿在她伤口上方,抬头时烛火在他眸中晃出细碎的光:“你若嫌重,便用银丝缠狼髭毛,去年冬天你猎到的那匹白狼,毛还收在我库房里。”话音未落,九妹醉梦泠从屏风后探出头,手里挥着条粉红绸带:“八姐快看,这是我给你编的剑穗!上面还串了鱼鳞片呢!”

醉梦熙接过绸带时,瞥见觅风袖中滑出一角蓝布——正是方才在回廊摸到的长条形物件。她趁众人不注意,指尖飞快地勾住布角一拽,却听“啪嗒”一声,一本线装小册子掉在青砖上。封面用狼毫写着“江湖路书”四字,内页画满了各地药铺、铁匠铺的标记,还有几处用朱砂圈着:“雁荡山蛇药需配雄黄酒”“衡山城铁匠擅打软剑”。

“这是……”她抬眼看觅风,见他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慌忙去捡书册,却被醉梦熙先一步按住。内页最后几页贴着片干枯的兰草,旁边用小楷写着:“狼女嗜剑如命,然伤时需以蔷薇敷之,心躁时需以兰草宁之。”暮色里廊下的碎阳仿佛又落了进来,将他袖口的兰草刺绣与书页上的字迹叠在一起,暖得她喉间有些发紧。

“原来你早知道我要去闯荡江湖。”她捏着书册边缘,故意把声音放得冷硬,却藏不住指尖的微颤。觅风沉默着抽回手,将最后一块桂花糕推到她面前,糕上的糖桂花在烛火下闪着金箔似的光:“江湖路远,总得先备好伤药。”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她腕上淡粉色的新伤,“就像你总说狼崽子不怕疼,却还是要偷偷把金疮药藏在剑鞘里。”

窗外忽然传来二更梆子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燕子。醉梦熙看着觅风将“江湖路书”重新塞进袖中,月白锦袍的褶皱里仿佛藏着整个江南的春夜——软风、花香,还有他方才说话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阴影,比她练剑时见过的任何一道刀光都要温柔。她忽然觉得,或许江湖路不一定要独自去闯,就像此刻食盒里的桂花糕,总得有人替你留着最甜的那一块。

三更的梆子声透过窗棂时,醉梦熙已将那本《江湖路书》悄悄塞进枕下。觅风临走前替她重新裹好腕上的布条,指尖在她掌心轻轻点了点:“后日卯时去西街武馆,我带新打的剑穗给你。”他转身时,月白锦袍扫过烛台,灯芯爆出个火星,将他袖口兰草刺绣的银线照得发亮。

廊外忽然传来二姐醉梦甜的轻笑,只见她抱着个朱漆食盒倚在月亮门边:“方才见觅风往你枕下塞了东西,可是又藏了蜜饯?”醉梦熙红着脸去抢食盒,却被里面飘出的药香勾住了鼻尖——是晒干的蔷薇花瓣混着白芷,用蓝布缝成了个巴掌大的香囊。食盒底层压着张素笺,上面是觅风的字迹:“狼性属火,蔷薇宁神,可缝于剑囊内。”

更漏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她摸着腕上柔软的布条,忽然想起去年冬日在雪山里迷路,是觅风背着她走了半夜,靴底的积雪化在她裙摆上,冻得她直打哆嗦,他却把自己的狐裘披风全裹在她身上,说狼崽子不该怕冷。此刻枕下的《江湖路书》硌着后脑,书页里夹着的兰草碎屑簌簌掉落,像极了他方才低头时,从发间抖落的海棠花瓣。

“八姐还没睡?”九妹醉梦泠抱着鱼形抱枕溜进房,发间还沾着池塘水汽,“方才我在荷花池见觅风哥哥对着月亮叹气呢,像极了话本里等情郎的姑娘。”醉梦熙抄起枕边的剑穗作势要打,却在触到穗子上串着的狼牙时顿住了——那狼牙是她十六岁猎到第一匹狼时取下的,如今被觅风用银丝缠成了穗子,尾端还坠着片小巧的兰草银叶。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里,醉梦熙悄悄掀开窗帘,见觅家院墙上掠过个熟悉的月白身影。她抿唇一笑,从枕头下摸出那柄从不离身的匕首,用布条将蔷薇香囊牢牢系在刀柄上。匕首鞘上刻着的狼头纹路蹭过香囊布料,竟有种奇异的温软触感,像极了觅风替她裹伤时,指腹擦过伤口的那道凉意。

更夫的梆子声又响了,这次近在巷口。她吹灭烛火,借着月光摸到床底的“霜刃”剑,却发现剑鞘上多了个新剑囊——素白杭绸绣着半株兰草,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男子的手艺。剑囊内侧用墨线描着只张牙舞爪的小狼,旁边题着小字:“侠女闯江湖,需有良人缝剑囊。”夜色里,腕上的布条忽然散发出更浓的蔷薇香,将她那颗总想着仗剑天涯的心,熏得又软又痒。

卯时的梆子声刚过,醉梦熙便提着“霜刃”溜出了院门。晨曦透过垂杨枝桠,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光影,她腕上的蔷薇香囊随着步频轻晃,蓝布边缘的银线绣兰草在晨光里若隐若现。行至西街武馆转角,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觅风提着个油纸包追上来,月白锦袍下摆沾着露水,显然是从家里抄近路赶来。

“急什么?”他喘着气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两支新剑穗——玄铁狼牙缀着雪白羊毛,尾端却各系了片薄如蝉翼的兰草银叶。醉梦熙伸手去拿,指尖却被玄铁的凉意激得缩回,反倒是觅风先取了一支,熟稔地解下她旧剑穗上的死结:“你瞧,上次教你的‘同心结’又忘了?”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混着晨雾,掠过她手背时,让腕上那道擦伤忽然痒了起来。

武馆的铜钲声远远传来,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醉梦熙盯着他垂眸系穗的侧脸,见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鼻梁高挺的轮廓被晨光镀上金边,忽然想起昨夜枕下那本《江湖路书》,内页夹着的干枯兰草旁,似乎还藏着行更小的字。“你昨晚翻墙做什么?”她故意把剑尖点在青石板上,惊起几粒露珠,“九妹说你在荷花池叹气,莫不是又被哪家姑娘缠住了?”

觅风系穗的手顿了顿,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从袖中取出个扁平木盒,打开来是块磨得光滑的暖玉狼哨:“前日去铁匠铺,见这玉料像你猎到的那匹白狼,便磨了哨子。”狼哨雕工粗糙,狼眼处还留着道凿痕,倒像是匆忙赶工的模样。他把狼哨塞进她掌心时,指腹擦过她掌纹,声音低得像怕被晨风吹散:“江湖路远,若遇着危险,吹哨子——我听得见。”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隔壁茶肆的伙计正卸下门板,蒸腾的水汽裹着茶香飘过来。醉梦熙攥着狼哨,暖玉的温度顺着掌心往上爬,竟比握了十年的“霜刃”剑柄还要熨帖。她想起昨夜在剑囊内侧看到的那只小狼画像,忽然觉得觅风袖口的兰草刺绣,此刻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就像他方才说“我听得见”时,那双映着朝阳的眼睛,把她心里那点想闯荡江湖的孤勇,全揉成了绕指的柔肠。

“谁要吹哨子。”她别过脸去装着整理剑穗,却偷偷把狼哨塞进衣襟,玉质狼头蹭着心口,跳得飞快。觅风低笑一声,伸手替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耳垂时,她分明看见他袖口那株兰草刺绣的银线,不知何时勾了丝,倒像是朵被剑气劈开的花。远处武馆传来师兄们练拳的吆喝声,她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清晨实在太软了些——软得让她想把“霜刃”收进新剑囊,跟他去市集买一笼刚出笼的桂花糕,而不是去练什么“流星逐月”。

两人往武馆走时,晨阳已漫过青瓦,将觅风肩头的兰草刺绣照得透亮。醉梦熙忽然停步,指着他袖角那道勾丝:“这兰草快散了,回去让六姐帮你补补——她绣的兰草能引来真蝴蝶。”觅风低头看时,她趁机抽出《江湖路书》里那片干枯兰草,用剑尖挑起凑到他鼻尖:“你瞧,跟你袖口的一模一样,是不是从后院偷摘的?”

他耳根发烫,伸手要夺,却被她仗着身法灵活躲开。晨光里,她素白箭袖翻飞,剑尖挑着的兰草碎屑簌簌掉落,像极了去年他在她发间别玉簪花时,惊落的半瓣海棠。“别闹,”觅风无奈叹气,忽然瞥见她腕上布条渗出的淡红血迹,“伤口又裂开了?”

醉梦熙下意识缩手,却被他扣住手腕。街边包子铺的蒸笼正冒白汽,氤氲的热气裹着肉香,将两人的影子融在青石板上。他解下布条时,指腹触到她皮肤的温度,比昨夜裹伤时更烫些。“早叫你别用新剑穗,”他从袖中摸出备用的金疮药,“玄铁狼牙磨伤口——”

“我喜欢!”她打断他,盯着他重新包扎的手指,见他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不像练武人该有的模样,偏生能把最烈的狼崽子驯得服服帖帖。远处传来七姐醉梦紫的笑声,她正跟豪门阔少纳兰京在绸缎庄挑料子,明黄裙摆扫过青石板,惊起一群啄食的麻雀。

“明日去灵隐寺还愿,”觅风替她系好布条,指尖在她掌心写了个“稳”字,“你母亲说你去年求的‘剑穗永不断’签,该去还了。”醉梦熙哼了声,却在摸到衣襟里的狼哨时,想起昨夜枕下那行小字——“狼女闯江湖,我守江南春”。原来他早知道,她的剑穗永远断不了,因着线的那头,总有人在江南替她牵着。

武馆的铜钲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晨练的吆喝。醉梦熙握紧“霜刃”,新剑穗上的狼牙蹭着她掌心的暖玉狼哨,发出细碎的轻响。她忽然转身,剑尖挑起觅风腰间的狼头玉佩:“今日若能打赢我,便让你在剑囊上再绣只狼——要跟你袖口兰草打架的那种。”

觅风低笑出声,月白锦袍在晨风中扬起,露出内衬绣着的半匹银狼。他伸手替她将剑穗系得更牢些,指腹擦过她腕间伤口时,恰好有片柳絮落在新缠的布条上。“好,”他望着她亮如晨星的眼睛,声音被晨光酿得温柔,“但输了的人,要替对方磨一年剑。”

巷口的垂杨又飘起了絮,落在两人发间。醉梦熙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晨光实在太暖了些——暖得让她想把“霜刃”收进绣着兰草与狼的剑囊,跟他去灵隐寺还愿,顺路买两串糖画,而不是去江湖上做什么独行侠。毕竟比起刀光剑影,此刻他袖口晃着的兰草,和掌心传来的温度,才是她最想握住的江湖。

两人踏入武馆时,晨练的师兄们正围着兵器架擦拭刀剑。醉梦熙将“霜刃”往兵器架上一靠,新剑穗的狼牙撞在铁枪上,发出清越的声响。觅风从袖中取出块鹿皮软布,蹲身替她擦拭被晨露打湿的靴底,月白锦袍下摆拖在青石板上,引得旁的学徒频频侧目。

“觅公子又来给八妹当书童?”大师兄扛着大刀走过,故意拖长了语调,“昨日见你在绸缎庄替她选剑穗料子,今日又来擦靴子——莫不是把私塾先生的活儿都忘了?”醉梦熙抄起旁边的流星锤作势要砸,却被觅风按住手腕。他站起身时,袖底兰草擦过她鼻尖,痒得她打了个喷嚏。

“先生让我来盯着她别把‘流云步’练成‘追魂步’。”觅风接过学徒递来的热茶,吹了吹浮沫才递给她,“方才在巷口见你步法又乱了,当心晚上罚扎马步。”醉梦熙撇嘴接过茶盏,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忽然想起三年前她初入武馆,也是这样被他盯着扎马步,那时他还穿着青布学生装,袖口没绣兰草,却总在她撑不住时偷偷往她靴底垫块软木。

兵器架旁的铜盆里养着睡莲,此刻刚绽开第一朵。醉梦熙盯着水面映出的两人倒影,见觅风正替她整理歪了的束腰,月白身影衬着她素白衣衫,像极了画舫屏风上绣的并蒂莲。“喂,”她忽然用肘尖撞他,“去年你说要教我刻印章,何时才动笔?我想刻个‘江湖侠女’的印,盖在路书上。”

觅风的手顿在她腰间,指腹隔着衣料触到她藏着的狼哨。他低头看她时,晨阳正从窗棂斜射进来,在他睫毛上凝成金粉,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水面的睡莲:“印章早刻好了,刻的是‘狼行江湖,兰守归途’。”话音未落,隔壁茶肆传来说书人拍醒木的声响,正讲到“侠女夜探恶霸府,白衣如练剑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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