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过这方面,当时急着赶路,身体不适,就...”
也不知道他在计较什么,卧床一病不起的又不是他,昏迷几日,她的脑袋晕沉沉的,没深想。
话到这儿为止,沈云携目光一顿,瞥见一位孤寡老人驻足在院落外头不肯离去,时不时瞟过来几眼,像是有什么事,但又怕打搅始终没能踏进去一步,沈云携睃巡一圈,确认那老婆婆就是朝这边遥望的。
沈云携便过去一探究竟,老婆婆拄一根旧拐杖,背驼了,腰身弓着,窿出好大一半,大是眼睛不太好使,眼窝总是分泌出些水泽,脚也跛了,一只伤脚垫起,大多重量都由另一只脚撑着,她拄一根旧拐杖,等到沈云携靠近,她看清了,这才缩紧脖子,低下头。
见老婆婆有些惧意,沈云携放缓了语气,试着与她对话交流。
“老奶奶,您可要找谁。”
“...听邻里说,你们是从江都城来的?”
她佝偻身躯,嗓子嘶哑,像是被强行撕扯开的锦帛玉锻。老婆婆年轻时也许遭遇些什么对待,导致如此这般模样。
“是的。”
老婆婆听言,神色有些紧张激动了,她虚浮的脚步实打实的踩稳土地,一双手像古树的根枝,布满皱痕又浮肿得厉害,攥紧棍子,身体忍不住往前倾。
“那...那姑娘可有见过我那一双孙女?”
听到这句话,沈云携微顿,心一紧,明白了眼前这位老婆婆就是玉雨菲那俩姐妹所牵挂之人。而她浮于脸上镇定被一点点有所撬动,饶是老婆婆眼再盲,心可不盲,她察觉到这异常,语气更显急切万分了。
“是不是...是不是她们姐妹遭遇到什么变故了。”
说着说着,老婆婆剧烈咳嗽,怎么止也止不住。沈云携为她轻拍背脊,帮忙调理气息。
老人家咳得厉害,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太心系她们俩姐妹了,整日整夜都守在村口,盼着能第一时间见到她们,可她等啊等,也不知自己等了多少日夜,可就是见不到她们,雨菲说要进京去寻姐姐姐夫,等一切安定了,便会回来寻她。
雨怜跟着元逾走了许久,雨菲进京城之后也再无消息传来,她日盼夜盼,数不清的多少日夜都被梦魇缠身,她总能梦到那俩丫头出了什么意外,心中悬着一块大石头,怎么也放不下。
沈云携不知如何给她一个说法,老人家上了年纪,禁不起打击,她尽心尽力抚养那俩姐妹,不是求的什么现世安稳,养老送终,而是真切地希望她们能够平安健康幸福。
她无法开这个口告诉老婆婆残酷的真相,直到涂宁的到来,瞬间化开危机,她握住沈云携的手,与沈云携暗自交通了什么,涂宁眼神坚定,已经下定决心。
“...老奶奶别难过,她们生活得很好。”
听到这句话,像是又看到了希望,沧桑老去的一双眼里藏有光亮,她迫切地抓住沈云携的手。
“可是真的?”
沈云携将涂宁往前一推,介绍道:“她叫涂宁,天生不会开口讲话,是雨怜姐姐在战场上拼死救下的,这一路上我们就是带着她过来的。”
老人家眼神不好,却一点点摸索着涂宁,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涂宁,喜极而泣,知晓她们俩姐妹平安无恙,她也就安心了。
“她们怎地没回来。”
“她们俩在京城里还有许多繁琐的事情没能处理完,也不晓得何时能解决,怕您着急担忧,便请了身边的亲近之人前来乌啼镇,想着先照顾您,她们稍后会到。”
沈云携正在为眼前这位老人编织着一场美梦,说着说着,有时候连她也要相信了自己的这番措辞,若是都是真的,她心里怎么会这么难受压抑,浮现在眼前的是元将军在坍塌山洞的殉情,以及挂在城楼上曝尸的玉雨菲。
她讲着讲着,有些泪目,趁着老婆婆不注意,揩去眼角的几滴泪。
“无碍无碍,只要我老婆子知道她们俩过得好便罢了,我也不爱往那人多的地方凑,年纪大了赶不动路,若是涂宁小丫头不嫌弃老婆子,我也是非常欢喜的。”
她似真的将思念寄托在了涂宁身上,见到她就好像见到了玉雨菲她们,涂宁搀扶着老奶奶回去,离去前还给了她一个眼神信号。
她说,我愿意代替雨怜,为奶奶养老送终,陪她走完最后的时间。
这也许,是她们最后的遗憾和心愿。
涂宁想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