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软了声音。
“你怎么可以故意诱导我,诱导我和别人讲话,来去景行那里讨钱呢?”
“我之前真的很相信你。”
我歪头看向赵飞白,对那张维持着僵硬表情的脸微微一笑。
赵飞白牙齿打着颤:“程繁,我知道我不改瞒着你,但是,我现在不是也都告诉你了吗?”
我俯下身,和他视线齐平,语气笃定。
“你怕我。”
我恍然大悟:“你一定觉得随时就能变脸的这样一个人,很可怕吧?”
我慢慢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赵飞白,突然朝他露出一个柔软的,乖巧的笑容,就像以前那样。
我道:“那就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把咖啡杯摔在他面前,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
强撑着走出咖啡店,一出门,五颜六色的雨伞在我面前穿梭而过。
人群看起来依旧匆忙,急着穿过红绿灯,走过斑马线,走上一条或新或旧的道路,日子依旧是或新或旧的日子。
我浑浑噩噩地被裹挟在人群中央,到后面踩着水花飞快地跑了起来,水花飞溅,我全然不顾,只是一昧地跑。
擦过脸颊的风带着雨水的腥气,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我慢慢减缓脚步,在一个红绿灯前神情猛然一顿,停了下来。
我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
我要回家。
怎么坐出租车回家的我记不清了,直到坐到床上那刻,思维意识才彻底回笼,这时我才意识到衣服湿漉漉的,又冷又黏。
我匆匆扫了眼屋内。
和我出去时没什么变化,早上乱七八糟扔在地上的东西依旧在地上,看起来像死了一样。
门被我再三确认反锁,在令人安心的黑暗中,我褪下了外套。
虽然淋着雨走了不知道多久,但奇异的是,只有大衣尾端被溅起的水打湿,肩部和头顶居然没有淋到多少雨。
我随手把外套扔在地上,强忍着内心翻滚的情绪开始分析。
......其实根本没什么需要分析。
我深吸一口气,面色变来变去,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手机狠狠砸在了床上。
景行......
嘴巴里嚼着这个名字,我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发着抖,轻颤起来。
我面色煞白。
我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当时这件事情困惑了我很久,终于,在今天有了答案。
高中有段时间,我每天都会收到一份“礼物”:每天上学的时候,就能看见这份礼物准确无误地摆在我的书桌中。
第一次是具冰冷的动物尸体,那是一只价格昂贵的纯种波斯猫,安静地躺在我的课桌里,毛发干净整洁,只是尸体已经冰凉,摸上去又黏又腻。
而我几天前刚好和景行提起过,我想养只猫。
当时景行温柔地调侃过我:“养猫以后眼里只有猫了,我怎么办?”
我当时也和他开玩笑:“那就只能把你扔掉了。”
第二次是被红笔疯狂涂抹痕迹的情书,鲜艳的红色夹在黑色的字中间,密密麻麻地把整张纸涂满,闻上去有血腥气。
尤其是写信人名字那里,被红笔大大地打了一个叉,写着几个字。
【是他吗】
我悚然极了,对景行说了这件事。当时的景行一副惊讶生气的样子,温柔地安慰我,甚至当着我的面叫赵飞白等人第二天一大早来盯着我的课桌。
理所当然的,“礼物”没有了。
第三天,第四天,就当我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的时候,“礼物”以一个新的方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写过情书的同学纷纷转学了。
与此同时,转学的还有和我发生过口角的同学,让我不愉快的同学。
统统都消失了。
现在想起来,这几件事情和景行脱不开关系,只是被当时的我选择性忽视了。
我坐在床上,面色平静地望着被拉上的窗帘,只是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凉意从每个细胞渗出,扩散到躯体各处。
如果不是今天和赵飞白的对话,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这些事。
因为当时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太过微不足道。
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从冰冷的大海中拍打翻涌而上,一直被我压抑掩埋的在这一刻复苏。
恍恍惚惚,我顺着这件事自然而然地往后想。
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感受着指尖传递的冷意,我攥紧了手掌。思绪逐渐变的模糊,沿着脑海中的迷雾迷蒙往前走,我走到了一个让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个记忆节点。
之所以对这些事没有记忆,是因为之后发生的事情太过印象深刻,这些事都显得微不足道。
我忍不住发抖,想起来之后发生的事情,那件被我刻意遗忘的事
——这次是真实的。
其实周屹清,他并不是天生的残疾。
某天晚上,我放学以后发现周屹清没有回家。
第二天,我从另一条小路回家,在巷子里的垃圾筒旁边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周屹清。
地上深红的血迹已然干涸多时,蜿蜒在泔水旁边。
周屹清的腿被打断了。
送到医院后,医生遗憾地告诉了我一个已然被认定的事实。
我最讨厌的哥哥,我恨不得他去死的哥哥。
因为送来的时间太晚,腿瘸了。
——自那以后,我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