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宁转身,双臂交叉在胸前:“你到底是什么人?”
晚年安虚弱地笑了笑,从湿透的裤袋里摸出一个小金属盒:“我是能帮你彻底摆脱他们的人。”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数据芯片,“这里有ALPHA系列的全部实验数据和受试者名单,包括那些‘被消失’的。”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得遥远。沈忘宁盯着那枚芯片,胃部像被灌了铅。那些他试图遗忘的画面又回来了:白色的实验室,无尽的测试,还有那些消失的孩子们...
“为什么找我?”他听见自己问。
晚年安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你是唯一活着的ALPHA-001,也是唯一能解锁这份数据的人。”他停顿一下,“而且...我需要你的帮助才能到达交接点。”
沈忘宁正想追问,突然听到窗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迅速熄灭灯,示意晚年安静默。黑暗中,两人屏息等待。脚步声在安全屋周围徘徊,最终渐渐远去。
“不是刚才那些人。”沈忘宁低声说,“专业的追踪队。”
晚年安在黑暗中摸索着金属盒:“他们能检测器的现在它失效,我们暂时。”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但是...我可能撑不了多久
沈忘打开手机微弱的光亮,发现晚年安的脸色,嘴唇呈现不正常的青。“抑制剂副作用?”晚年安微微点头:“神经毒素...积累性的...”他的眼皮开始打架,“72小时内...必须到达...码头...”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向前倾倒。沈忘宁及时接住他,惊讶于这个看似坚韧的男孩竟然如此轻。晚年安在他像个孩子般蜷缩,呼吸微弱但规律。
沈忘宁小心地将他放平,盖上一件旧外套。借着手机,他再次审视晚年安手腕上的疤痕。现在他看清楚了——那确实是被人为修改过的709有人试图粗糙的手术刀这个标记,没能完全成功。
“你到底了什么09?沈忘宁轻声自语窗外,雨小。沈宁取出晚年安给的金属芯片在微弱线下泛着冷光他想起三年前那场,想起自己是如何从燃烧的实验室逃出来的,想起那些没能逃出来的孩子们。现在,这个带着709编号男孩带着答案出现了
沈宁从床下出一个落满灰尘金属箱。输入密码后箱盖,露出里面的武器和装备。已经两年这些东西,但手指每把枪的重量,每颗子弹的。
他紧凑型手枪,检查弹匣。
无论晚年安是谁,无论他带着什么目的,那些追捕他的人都是真实的危险。
而今晚发生的事证明,沈忘宁已经再置身事外。
行军床上,安在睡梦中不安地,手腕上的蓝闪蝶纹身随着肌肉的收缩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飞走忘宁注视着他,那个未完成的问题:为什么找?
答案或许很简单——因为在所有帮助,只有沈忘宁同样带着无法抹去编号,同样是被实验室创造又的怪物。沈手枪上膛声音轻听不见:“睡吧,709天亮后我们很多路要。”
停了。远处传来警的呼啸,与这座永不熄灭的一起,构成一道模糊的,笼罩着屋里这两个累累的灵魂。
晨光透过安全屋裂缝渗入时,晚年安已经醒了。他蜷缩在行军床一角,盯着自己手腕上未完成的蓝闪蝶纹身。沈忘宁靠在门边假寐,听到布料摩擦声立刻睁眼,右手本能地摸向腰间的手枪。
“早上好,ALPHA-001。”晚年安的声音比昨晚更加嘶哑,像砂纸摩擦。
沈忘宁皱眉,从背包里扔给他一瓶水和一包压缩饼干。“吃药。”他简短地说,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药片,“能暂时中和神经毒素。”
晚年安吞下药片,动作机械得像执行程序。沈忘宁注意到他的指尖微微发蓝——毒素已经侵入外周神经了。
“72小时。”晚年安突然说,抬头直视沈忘宁,“医生说我只剩这么长时间。”他嘴角扯出一个不像笑的表情,“除非拿到解毒剂。”
沈忘宁收拾装备的手停顿了一秒。“码头有什么?”
“一艘船,一个承诺。”晚年安艰难地站起身,衬衫下摆掀起时露出腰间另一道手术疤痕,“和所有实验体的自由。”
沈忘宁把一把手枪滑到晚年安面前。“会用吗?”
晚年安拿起枪,动作流畅地卸下弹匣检查,又啪地合上。“9毫米,15发,有效射程50米。”他抬头,琥珀色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够打穿标准防弹衣了。”
这不是大学生该有的知识。沈忘宁暗自记下这个矛盾,将一件连帽衫扔给他:“穿上,我们得换个医生。”
他们从后门溜出安全屋。清晨的贫民区弥漫着腐烂食物和柴油的混合气味。晚年安戴上帽子,把脸藏在阴影里,但沈忘宁仍能看出他走路时的勉强——男孩的左腿似乎有旧伤,每一步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停顿。
“这边。”沈忘宁揽过晚年安的肩膀,引导他穿过迷宫般的小巷。这个动作看似亲密,实则是防止他倒下。晚年安的身体在触碰瞬间僵硬,但没推开。
拐过三个弯后,沈忘宁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有节奏地敲了七下。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他们。
“老客户。”沈忘宁说,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色硬币递进去。
门开了。里面是间拥挤的地下诊所,消毒水气味掩盖不住底下腐烂的味道。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示意晚年安躺上手术台,动作粗鲁地检查他的瞳孔和脉搏。
“神经毒素,第三代抑制器过载导致的。”老头嘟囔着,从架子上取下一瓶紫色液体,“5000块,能撑48小时。”
沈忘宁啧了一声:“太贵了。”
老头突然凑近年安的脸,浑浊的眼睛瞪大了。“等等...我认得你。”他枯枝般的手指指向晚年安手腕上的疤痕,“709...那个传说中的‘完美体’?他们说你已经被销毁了!”
晚年安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沈忘宁上前一步隔开两人,同时手按上了枪。“5000就5000。”
注射过程痛苦而漫长。紫色液体进入血管时,晚年安咬破了嘴唇,血珠顺着下巴滴落。沈忘宁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手,意外触发了又一次记忆闪回——
黑暗的通风管道里,两个瘦小的身影一前一后爬行。前面的男孩回头,脸上满是血污:“沈哥,监控已经黑了,但只有三分钟空隙!”那是年幼的晚年安,眼睛亮得惊人。年幼的沈忘宁点头:“够用了,709。记住,出去后一直向东...”
记忆戛然而止。沈忘宁猛地抽回手,发现晚年安正用同样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我们曾经...”晚年安刚开口,诊所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老头脸色大变:“你们被跟踪了!”他慌乱地指向后门,“从那儿走!”
沈忘宁一把抱起晚年安——男孩轻得让他心惊——冲向后门。刚踏出诊所,一连串子弹就打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晚年安在沈忘宁怀里挣扎:“放我下来,我能跑!”
沈忘宁充耳不闻,拐进一条堆满垃圾的小巷。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至少四个人,训练有素。他踹开一扇破木门,钻进一栋废弃建筑。
“计划变更。”他将晚年安放在角落,快速检查弹匣,“我引开他们,你向东走,到旧教堂等我。”
晚年安摇头,突然从鞋底抽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不,我们一起。”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左转走廊尽头有消防梯,能上屋顶。”
沈忘宁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晚年安皱眉,似乎自己也在困惑,“就是知道。”
没有时间争论。沈忘宁点头,两人分列门两侧。当第一个追捕者冲进来时,晚年安的刀片精准地划过对方持枪的手腕。沈忘宁补上一记手刀,那人无声倒下。
他们配合得像多年的搭档。晚年安瘦小的身躯展现出惊人的柔韧性和爆发力,每个动作都精准致命;沈忘宁则像一堵移动的墙,挡下所有针对晚年安的攻击。当他们终于甩掉追兵,爬上屋顶时,夕阳已经西沉。
“你不是普通实验体。”沈忘宁喘着气说,看着晚年安熟练地包扎自己手臂的擦伤,“那些动作...是专业杀手训练。”
晚年安系紧绷带,抬头时眼里有某种古老的东西:“我不记得了。”他轻声说,“但我的身体记得。”
他们沉默地穿过屋顶迷宫,向远处的旧教堂前进。晚风拂过年安汗湿的额发,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沈忘宁突然想起记忆闪回中那个满脸血污却眼神明亮的男孩。那个709和眼前这个垂死的年轻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旧教堂的彩绘玻璃早已破碎,月光透过空洞的窗框,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晚年安精疲力竭地倒在长椅上,呼吸急促。沈忘宁从祭坛后面找出藏着的应急包,里面有食物、水和一瓶廉价威士忌。
“喝点。”他拧开瓶盖递给晚年安,“能止痛。”
晚年安呛了一口,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血色。沈忘宁忍不住笑了,接过酒瓶灌了一大口。酒精灼烧着喉咙,却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放松。
“为什么是蝴蝶?”他突然问,指了指晚年安手腕上的未完成纹身。
晚年安抚摸那道疤痕:“实验室里...有本书,讲热带雨林的生物。”他的声音飘忽,像在回忆一个遥远的梦,“蓝闪蝶那页被翻得最旧...我想它们大概是自由的象征。”
沈忘宁从口袋里摸出简易纹身工具——逃亡时顺手抓的。“躺好。”他示意道,“完成它。”
晚年安惊讶地睁大眼睛,但还是顺从地躺下,将手腕暴露在月光下。沈忘宁的手很稳,针尖刺入皮肤的疼痛让晚年安轻微颤抖,但他没出声。
“疼就叫出来。”沈忘宁说,动作却放轻了些。
晚年安摇头:“比起实验室...这不算什么。”
沈忘宁没有追问。他专注于纹身,看着那只蓝闪蝶在自己手下逐渐完整。奇怪的是,这个过程中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仿佛针尖下的不只是墨水,还有某种无法言说的救赎。
“好了。”最后一针完成,沈忘宁用纱布轻轻按压伤口。晚年安抬起手腕,月光下,蓝闪蝶的翅膀泛着微光,电路般的纹路让它看起来既美丽又诡异。
“谢谢。”晚年安轻声说,手指轻轻抚过新鲜纹身。这个动作让他衬衫袖口滑落,露出手肘内侧一个极小的疤痕——注射痕迹,沈忘宁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们给你注射了什么?”他忍不住问。
晚年安拉下袖子,表情变得警惕又迷茫:“我不记得了...只有一些碎片。白色房间...蓝色液体...还有疼痛,很多疼痛。”
沈忘宁想起老头说的“完美体”,胃部一阵紧缩。他正想追问,教堂外突然传来引擎声。两人同时绷紧身体,沈忘宁示意晚年安躲到忏悔室后面,自己则潜到窗边查看。
三辆黑色SUV停在教堂前,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正在分散搜索。不是之前的追捕者,这些人装备更精良,动作更专业。沈忘宁认出其中一人胸前的徽章——生物危害处理小组,但属于某个私人安保公司。
“我们得走了。”他退回晚年安身边,“这次是专业团队。”
晚年安点头,却突然抓住沈忘宁的手臂:“等等...我认识那个人。”他指着窗外一个戴眼镜的高瘦男子,“他是项目首席科学家...亲自来了说明...”
“说明什么?”
“说明我比想象中更重要。”晚年安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确定,“重要到不能让我活着离开。”
沈忘宁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卷入的事情远比想象的复杂。这个看似脆弱的男孩身上带着足以让整个实验项目不惜一切代价销毁的秘密。
“后门。”他简短地说,帮晚年安站起来,“然后告诉我实话,709。那枚芯片里到底有什么?”
晚年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能摧毁他们的东西。”他轻声说,“还有...我的记忆。”
月光下,那只新纹的蓝闪蝶似乎在晚年安手腕上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振翅飞向自由的夜空。沈忘宁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跟紧我。”他说,握紧了手枪,“这次别死了,大学生。”
他们潜入教堂地下的墓道,黑暗中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沈忘宁在前方开路,晚年安的指尖轻轻抓着他的衣角,像多年前那个通风管道里的孩子。
有些羁绊,似乎连记忆抹除和岁月流逝都无法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