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玄武青不愧为神鸟,抖棱着翅膀,穿过帐篷,一飞飞到床榻上头,还在卿烻的小脑袋四周盘旋了两圈,揶揄道,“难怪太子殿下对卿少爷痴心妄想,就是画上描绘出来的仙童也没这般好看,只可惜暗恋成罪哦。”
陆择洲摆手哄他,“把卿烻吵醒了,你今天就甭想出这个门儿。”
玄武青朝小男生的脸上喷洒一口仙气,“我们就是在帐篷里唱一台大戏,也不能搅你家小祖宗的好梦。”
陆择洲坐在锦墩上,手臂往桌沿子搭的工夫儿,圆润修长的手臂突然变得僵硬,并发出玉石撞击的声响。“小武,你从哪儿来?”
“为了不让太子断口粮,青如漂萍断梗,不辞劳苦地东奔西走。”玄武青悬在半空,张开嘴,对着陆择洲的手臂倾吐出红亮的血肉来,这些东西即刻融化成新鲜的肌肤铺满。“好啦,殿下,我估摸着这回可能会维持更长一段时间。”
陆择洲捏了捏自己恢复如初的臂弯,表情阴晴不定地说:“我不想再等到下次了。”
你说什么?玄武青忽地变幻成人形落地,“陆择洲,你不能胡思乱想,赤衡真君已经恳求观世音菩萨,各路神仙总能找到永久解除你痛苦的方案。”
陆择洲苦笑道:“也许法子本来就摆在那儿,只不过不能实施罢了。”
玄武青噎了自己一嘴沙子,久病成医,太子不糊涂。每个人心里都揣着一本明白账,但又不能捅破,这儿滋味他娘的不好受。“要想消除固症,得寻根觅源,天界凡间的名医们不就是苦于找不到殿下生病的端倪么。”
嘛端倪,从母体里十月怀胎酝酿好的体质,跟你生来就是乌鸫一个样。水有水命,木有木命,我早已意冷心灰。“那年夏天才记事,半夜惊醒以后发现自己的一只胳膊一条腿变成了玉石。”
如果说卿烻的肌肤搔痒症纯属小打小闹的话,陆择洲肢体多发性石化症则是苦大仇深的顽疾。没有固定讨巧的时间,没有任何预兆的缓冲,不经意间,你的四肢莫名其妙地失去知觉。小择洲当时并没有惊慌失措,懵懂的年纪不明所以,暂时还区分不了肉与石块的界限。随着智慧初开,自然而然地就体味到了深刻骨髓的怪病使人癫狂。
每当陆择洲的躯体石化之时,玄武青都会从不知什么地方衔来鲜肉喂养他的身体,从习惯到产生怀疑那是艰涩的过程。人·肉打哪儿弄来的?每次太子一追问,玄武青要么逃之夭夭,要么闪烁其辞,“我不清楚,也不敢胡说八道,一切服从赤衡真君的指派。”
陆择洲恳请父王,赤衡真君缔造了儿的生命,我想要拜见恩公。陆怀萦解释道:“真君乃天庭‘息事宁人司’的最高治理长官,专管人界战乱的司祇。”
中原人与诸多部落异族之间千百年来纷争不断,令多方百姓流离失所,又血染川泽。镇远将军自年轻那会儿就和这位神官交情莫逆。澹台璀璨的头生子得了奇症,卿苍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央浼到真君门下,赤衡义不容辞地担起求医问药的重任。司祇政·务繁忙,皇太子再人命危浅,但旧疾如玄铁,不是乱麻,快刀如何能斩断。
“我这种病,是不是要伴随儿一生一世?”
“稍安勿躁。”蕤瑛帝耐心地抚慰他,“我相信真君能挽救我儿之性命。”
“那些肉是不是杀了很多人才得来的?”陆择洲说得斩钉截铁,“我不要父王为儿臣的一条薄命而涂炭生灵。”
即使你们时刻保持缄默,我自己照样想得明白,如果不是剐了活人,哪可能有那么新鲜的肉。
陆怀萦拍案而起,“我不是昏君!”作为大国的皇帝,朕可不止一个儿子,再宠溺于你,孤也做不出那种下三烂的勾当。
玄武青是赤衡一个非常得意的童子,自打澹台璀璨诞下如此体质的陆择洲,他就演变成游僧一个样,满世界为皇太子寻找即将离世的人,而且不是所有的亡者都可以用。
一、必须是男丁(不超过二十五六岁)。
二、必须是处子(无任何肌肤病变者)。
三、必须是中原人氏(五服以内不能有奸淫掳掠等不良犯法行为)。
条款委实不多,但字字诛心啊。陆帝国每天每时都有符合条件的逝世者,但有死的,太子那没有石化,那也是白搭。孩子你那里难受,但在我们大人这里,我们又何尝不是火烧没烹一般。
陆择洲得知真相,哑口无言了。我特么地不是人,续命一次,我的身体里就加入了另一个生命的轮回。颓唐。放弃。怨怒跟这些比起来,连脚底板的泥巴都不是。
玄武青往陆择洲身边探了探,讨好地说道:“小卿烻跟人家绳大人的公子那可是青梅竹马,太子要是非要横插一脚,那可是棒打鸳鸯。”下面的话我不讲了,自己掂量着办,怎么做人,不用我来教你吧。
“我非小卿不娶。”陆择洲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嘴角边还漾起狂狷之气,“绳以法拼得过我吗?”
玄武青又闪身子,又撇嘴,你就是天上的最亮的那颗星星,人家小烻不心红,你不是白扯。“王八看绿豆,那得两个人望对眼才行。”
哪儿学来的市井俚语,用在我跟卿烻这里,味儿全泥马串了。“我会让他喜欢上我的。”
玄武青躬身施礼,“青退下了。”
“慢着,你家赤衡真君是怎样一个人?”越见不到真人,我越是好奇。再者,卿老将军的至交,品格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