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谢谢……”老乞丐愣了一下,随即连忙点头哈腰地道谢,声音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含混不清。
然而,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那个神秘的青年就像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风雪弥漫的巷口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碗里那几枚尚带着一丝人体温度的戒尼,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雪依旧在下,锅炉房的排气口继续喷吐着白汽。午夜已过,新的一天在严寒中悄然开始。
雪停后的街道被清理出一条狭窄的通路,两侧堆积着半人高的雪堆。
寒风卷起他衣领上那一圈丰厚柔软的黑色绒毛,根根分明,泛着水貂皮特有的、仿佛吸纳了光线般的润泽光泽。它们簇拥着他线条干净的下颌,更显得那张年轻的脸孔冷峻而醒目。
酷拉皮卡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自己却还穿着适合秋天的衣服。原本……
原本是打算和朋友们一起,在新年时去添置些新衣物的,这个念头在忙碌和变故中一拖再拖,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着越来越冷的天气,以及身边这的仇人。
那个小号的、失去记忆的库洛洛,在他身边的那段日子,算是一种安慰吗?
酷拉皮卡试图透过眼前这个穿着新衣、步履从容的身影,去回想那个不久前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小库洛洛。
酷拉皮卡感到一阵尖锐的头痛袭来,他抬手用力按住额头,指尖冰凉。
天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他唯一的罪过,就是生为窟庐塔族人吗?
为什么连和仅存的族人遗物,和那些眼睛团聚的权利,都要被如此残酷地剥夺和阻碍?
让走在前面的库洛洛感到费解的是身后那人的沉默。
明明自己是屠戮他全族的凶手,可现在这个人看他的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
偶尔,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骤然升腾起的怒火,像一簇即将燎原的星火,但那火焰从不曾真正烧向他,而是被强行压下,或者转向了别的什么地方。
没有人会不喜欢父母吧?
库洛洛的思绪飘忽了一瞬。即使再怎么不愿承认,那个可笑的念头——“也许爸爸妈妈会找到我”——也曾像藤蔓一样,在他那些被遗忘的、或许是孤儿的岁月里,纠缠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他模糊地记得一些温暖的片段,有人给他买甜得腻人的零食,在他生病发烧时用微凉的手覆上他的额头,甚至把他抱在怀里,用不成调的哼唱轻轻摇晃……是谁杀死了那些可能存在的、给予他短暂慰藉的人?
是他自己吗?
他打破了自己的梦。那么,酷拉皮卡呢?
这个被他亲手夺走所有亲人、所有归宿的人,难道就没有一刻,不想将他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吗?
这些纷乱的念头很快被库洛洛抛开。
他更倾向于理性的分析。
留着这样一个仇人,不杀,是为了交换什么?
他默默估算着自己的价值。黑市上那笔巨额赏金,酷拉皮卡似乎并不在意。
那么,还有什么比钱更珍贵的东西,需要用他这条命来换取呢?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他大致了解了酷拉皮卡的生活状态。并不富裕,但衣食无忧,生活所需一应俱全。
待人接物温和有礼,甚至在面对一些过分热情的人时,耳根会微微泛红。
但这样一个人,身边却没有任何亲近的朋友。
至少,在他被带到这里的这段时间,从未见过酷拉皮卡与谁有过密切的来往。
两人独处时,大多数时间是沉默的,只有书页被翻动时发出的“沙沙”声,偶尔打破一室的寂静。
这种性格,并非软弱。库洛洛能感觉到那温和外表下隐藏的惊人韧性,像一根柔韧的钢丝,轻易不会折断。
这样的特质,虽然不一定招人喜欢,却往往格外吸引某些类型的人。酷拉皮卡应该是有朋友的,甚至可能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