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后巷深处,仅有一盏昏黄的灯泡摇曳,勉强照亮狭窄房间的一角。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霉菌混合的气味。我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推到桌子对面,金属碰撞发出闷响,那是用几件念具和现金凑齐的报酬。
桌后,一个穿着邋遢外套、眼神精明的男人捻了捻胡须,毫不客气地抓过袋子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哦,当然,货款两讫。”他抬起浑浊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我,眉头微微皱起:“几天不见,你好像……变了不少?”
我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站在阴影里。
不久前,在藏身处的破镜子里,我用一把捡来的匕首,笨拙却决绝地割去了及肩的长发,恢复了更便于行动的齐耳短发。
镜中映出的脸庞线条似乎更硬朗了些,身高也确实增加了几厘米。身体感觉……陌生又熟悉,像是沉睡的力量被强行唤醒。
与恶魔做交易怎么会有善果,库库洛被时间猎人丘奥用时间的力量解除了锁链后马上就想卸磨杀驴。
丘奥醒悟过来时已经迟了,他在死前用了奇怪的咒术,当时离他最近的库洛洛的确实是在空气中突然消失了一地儿,而那时在一旁伺机而动的我显然感觉到心脏一阵剧烈收缩。
那个时候,时间猎人临死前释放的念能力,目标大概是库洛洛,想让那只“蜘蛛”在无声无息的时间流逝中衰老腐朽吧。
可惜,他的咒术刚进行到一半,头颅就与身体分了家。
那短短的、甚至可能不足一秒的瞬间,混乱的念力乱流却波及到了我,将我的身体催化到了二十多岁的状态。
虽然依旧算不上强壮,甚至有些过分的清瘦,但这幅更成熟的躯体,蕴含着更充沛的力量,对我眼下的处境而言,反而是最需要的。
我需要力量,需要尽快适应,才能保护贝奇。
“对了,”我压下纷乱的思绪,声音刻意放得平稳:“你对时间猎人了解多少?”
男人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懒洋洋地靠回椅背:“那帮神秘兮兮的家伙?了解不多。他们是猎人中的异类,痴迷于时间,能力诡异莫测。你要是想打听官方消息,不如去问问猎人协会……哦,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嗤笑一声:“协会老头子死了,现在协会乱成一锅粥,估计没人有空理你。”
尼特罗会长已死,猎人协会内部必定动荡不安,权力倾轧,我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回去,更不能暴露自己和贝奇的存在。
我稍稍调整了呼吸,尽量让语气显得不经意:“如果……有人中了类似时间系的念能力,比如说,身体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然长大了好几岁?”
男人的眼睛眯了起来,闪过一丝了然。
“啊,你说的是这种麻烦事啊……”他弹了弹烟灰:“那可就棘手了。能完美处理时间问题的,恐怕也只有时间猎人自己了。不过据我所知,这帮家伙大多喜欢离群索居,很少在现世活动。”
我心头掠过一丝急切,连忙追问:“例如在哪会出现?”
“嗯……我想想,”他用指节敲着桌面:“我知道的有格里默,一个古怪的老头。还有丘奥,那个出了名的吝啬鬼……怎么样?需要我帮你牵线搭桥吗?”他露出商人特有的笑容,摊开手掌:“当然,介绍费可不能少哦。”
“不必了。”我冷冷地打断他。
丘奥……那个时间猎人已经死了。看来,只能去寻找那些真正隐世的时间猎人了。
我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小屋。身后的男人似乎嘟囔了句什么,但我无暇顾及。必须尽快找到解决之道,或者至少弄清楚这身体的变化是否稳定,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贝奇还在等我,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夜色深沉,我将兜帽拉得更低,融入了城市的阴影之中。
回到藏身的廉价旅馆,我反手锁上门,仔细检查了门窗。角落里,那个几乎没怎么打开过的行李袋静静躺着。
视线掠过它,里面叠放整齐的、小得不可思议的婴儿连体衣、柔软的襁褓巾,还有几罐进口奶粉——原本以为至少能支撑几个月的东西,如今都成了无用的累赘。
贝奇……已经不再需要它们了。
今天下午,我去了附近一家平价服装店。在童装区徘徊时,感觉有些异样。
周围的父母都熟稔地挑选着,而我,一个不久前还是少年模样的人,穿着不甚合身的临时外套,笨拙地比对着那些小小的T恤和裤子。店员投来几瞥好奇的目光,我只能拉低兜帽,尽量避开。
最终,依据贝奇现在明显沉了不少的体重和目测的身高,我挑了几套款式简单、颜色暗淡的棉质衣裤,足够他换洗。
结账时,看着那几件小衣服,一种荒谬感挥之不去。
自己的孩子,几乎是在眨眼间就跳过了嗷嗷待哺的阶段,连那些为喂养、照料婴儿而做的准备都瞬间作废……
我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将那份源于未知变化的深层不安强压下去。
必须向前看,为了贝奇,我只能接受这扭曲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