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佑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就那样站在原地,将下半张脸埋在袖子里,时而抬眼看看几人,毫无向前半步的意思,就像被定格在门外。
“发生什么了?你这样大呼小叫。”常穗无情地揪出躲在自己身后的祁荻,顾不上回应母亲疑惑的目光,让少年亲自解答。
祁荻像是很委屈,还惊魂未定的捂住自己胸口:“师父叫我问他,我便问了,近些年他在做什么?为何去了日月城?身边还有谁?靠什么而生?他本回答的挺正经,但不知为何,忽然就扑过来,非得扯开我的衣服!”
“扯开你的衣服?”常穗也摸不着头脑。虽然知道吴佑荣恐怕真有断袖之癖,但他行为向来得体,精神正常,不至于如此粗暴失礼,让他忽然间扑过来的,估计是在祁荻身上看见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记着弄清原委,竟未曾考虑太多,径直伸出手将祁荻领口拉开一些。
“哇!”祁荻惊愕地叫出声,耳根立刻攀上红晕,片刻后,忽然挺直胸膛凑过去,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意思。脸却始终不敢摆正,偏着脑袋羞红了脸,却时不时还睁开眼睛瞟一眼常穗。
他胸前除了那落疤的刀伤,便只有半块斑驳而又摔得伤痕累累的玉佩。
她才顾得上去看少年的表情,显然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常穗离开松开手,替他拢了拢领口,低声道:“抱歉。”
“师父,你说说,你对我这么不客气,究竟是什么意思?”分明方才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转眼间便又换上那玩世不恭的嘴脸,轻佻地开起玩笑。
常穗对他这种口嗨且怂的状态已是见怪不怪,眯着眼睛表达了一切无语。
“荣儿,你为何站在门外?进来说,进来告诉你姐姐,你方才看见什么才这么激动?”常纭冲着门口的吴佑荣,像哄小孩一般。
吴佑荣站在原地,似乎很是悔恨:“四姐姐…我不敢进去。”
“有何不敢?”常穗道。
“还不赶紧进来!你…只要离我远点就行了。”祁荻一听常纭邀请吴佑荣进来,又躲到了常穗身后。虽说都是男子,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只要想到常稷那日所言,他就自动脑补起吴佑荣和林大人的种种…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无颜面对四姐姐,更不敢踏足她…”吴佑荣作势又要跪,却被身后常稷先他一步,一下推进了厢房内,毫不留情落上大门。
“我不怨你,你说,方才在他身上看见什么了?”常穗冲常稷使了个颜色,以示感谢,缓缓蹲下身,与吴佑荣视线齐平,尽量放软了声音。
“玉佩。吴家被抄时…有个男子一直在对父亲拳打脚踢,骂的更是不堪入耳…他身上,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吴佑荣难得不再是那么软弱滑稽的模样,眼中闪过仇怨的光,咬牙切齿,随即又抬头望向常穗,“四姐姐,我不敢骗你…我知道,你是不是很恨父亲?但是…但是他,真的是身不由己啊,吴家私贩御盐之事,恐怕真的是受人构陷啊!”
“放屁!”祁荻忽然扯下胸前玉佩,举在吴佑荣面前,“这是在我娘的骨灰堆里找到的!”他红着眼眶,双眼已布满血丝。
“阿荻。”常穗闻言,抬手握住了祁荻另一只手。
少年怔了一瞬。
他这才冷静下来去细想。这玉佩的的确确是从他母亲的骨灰堆里翻出来的,但似乎确实不是她的东西,生在芜沉宫,有衣服穿有饭吃就是好的,至于什么金玉器物,他从未见过。但当时他的世界早已被被悲伤与绝望填满,只能将对母亲的依赖于思念尽数寄托在这唯一找到的玉佩上,多年以来,便自动在心中默认为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了。
或许,是当时来的哪位妃嫔遗落的东西吧。
“我不恨父亲。”常穗轻轻回答。
“四姐姐,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吴佑荣略有些惊恐地注视着祁荻,似乎在心里已经将他化为陷害父亲的凶手,但依旧靠着那一丝丝理智强撑着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他…”常穗在心里纠结了一番,很快做出了选择,“他是我很重要的人,且一定与吴家的事无关。”
祁荻顿住了,片刻才喃喃着:“骨灰堆里…不应该有啊…”
“可是…父亲就…”吴佑荣还要再逼问。
“荣儿,”常纭挪步过来,“你不信你四姐姐吗?”
祁荻能从骨灰堆里找到的玉佩、吴家抄家时还会对父亲拳脚相向的人,再结合崖城落魄后最大的得意者。她虽早有此猜想,但始终毫无证据,或许凭借玉佩来决断也十分草率,但常穗心中已定下一个人选。
有且只有一个人。
太子生母,当朝皇后,莫婉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