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昭令王到!”宦官扯着嗓子大喊,将虚掩着的大门推开。
门开时,常穗与祁荻正坐在院内吃点心。少年唇边还沾着糕渣,捧了半块带着牙印的绿豆糕,女子则捧着一杯茶,二人眼神直直望向大摇大摆走进来的祁沛。
祁沛次次见到常穗都是她眼蒙白绫的模样,今日忽然看见这双金瞳,不由得怔住,眼神像被定住挪不开。
“喂!有没有规矩了?私闯民宅啊!”祁荻愤怒的大喊将他喊回神来。
“啊…”祁沛望着怒气冲冲的祁荻与微微蹙眉的常穗,忽然拱手行了个礼,“抱…抱歉。那个,你的眼睛…”
常穗并未计较,更不想回答。只是轻轻将手中茶杯放在桌上:“十一殿下被封王了?”
“正是!”祁沛忽然挺胸,今日他穿的格外鲜艳,大红色,更衬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父皇下旨,册封我为昭令王,赐令云楼给我,且宣我择日回京。今日要在崖城大摆酒席与民同庆,也是感谢崖城百姓的支持。姑娘…会去吧?”
“不去!”祁荻抢答。
祁沛蹙眉,望向祁荻。不知是否出于兄弟的心灵感应,即使他并不知道对方身份,也不知他就是传闻中那个冷宫弃子祁荻,还是不由得想同他争个先后。
他反驳:“我又没邀请你,你吼什么?”
“我会去,他也会去。”常穗浅笑。
“真的?”祁沛眉间怒容散去,弯眸带笑,“两个时辰之后,就在崖城西城的令云楼。”
“嗯。”
“孔雀开屏。”待一行人走后,祁荻不屑的切了一声。
常穗望向少年,发觉他现在咬牙切齿的样子格外有趣,笑道:“你不是日日开屏?”
“可我只为一人开啊。”少年撑着下巴瞧她,眼中仿佛有万籁星河,盯地常穗竟觉得有些心慌。
令云楼临水而筑,座席恰巧布置在水畔,自假山顶部流下的水击上岸边奇石,如鸣佩环。四周种了不少榴花,此时开得正盛,偶有花瓣落入水中,更衬景色优美。令云楼,原本是崇勉王祁合祝为世子与吴宝绮大婚而建,同从前崖城四处金碧辉煌的奢靡风不同,这里倒清幽雅致,堪称世外桃源。
崇勉王身死,吴家覆灭后,这地方便落入了王誉渊手中。只可惜京城眼线来报,他的粮仓走水那夜,王誉渊率手下运钱回京,半路却正巧碰到逃亡的崖城百姓,被一群人群攻,抢走了不少财宝,还被过激之人一刀刺死。
“祁荻,你瞧,这从前便是我大姐与祁聿修大婚的地方。”常穗凑在祁荻耳边。
“这么说,师父曾来过?”祁荻问道。
常穗眸色暗淡:“不曾。”
分明是自己大姐大婚的地方,她今日却是第一次来。灾厄的金瞳,不配迈出后院半步,更不配在这样隆重的场合露面。
“什么?你说祁聿修回绝了请帖?”二人缓缓走到庭内,就见祁沛攥拳砸向木桌,“岂有此理!大哥说的果然没错,他就是包藏祸心,不忠与朝廷,想仗着崇勉王美名在崖城一手遮天!”
“你看祁沛这小子多张狂?看着就来气。”祁荻翻了个白眼,“不过…飞得越高,摔得越惨嘛。”
“太子还要留祁沛帮自己做些事…不过他离摔下来,恐怕也不远了。”常穗说这句话时,抬头望着飘来的一片乌云,恰有一片落花飘在她鼻尖。
祁荻替她拂去落花,动作格外轻柔:“那便是他回京城之日。”
“不错。还有,你看不看得出?令云楼从前是祁聿修的地盘,如今赐给祁沛,明摆着是在挑拨他们的关系。祁璿或许是想借刀杀人,让祁聿修对祁沛下手。也可怜祁沛这傻小子,对这些前尘往事是一概不知,此刻肯定觉得祁聿修无理取闹,不忠于朝廷,心里恨他呢。”
“祁聿修也在顺着太子的意思来,回绝祁沛的请帖,也代表着与他撕破脸。”祁荻摸了摸下巴,“那我们该做什么?”
“找个机会告诉祁沛,太子赐他的这座宅子,是祁聿修的。”常穗低笑。
祁荻眼中眸光一闪,拉住常穗手腕:“师父真要帮祁聿修?但我们根本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太子的人…若他到时候登上崇勉王之位掌管崖城,出尔反尔怎么办?”
“祁聿修不过一只无头苍蝇。他根本不知道他要帮的人是谁,更不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女子嗓音甜美,话中却藏着锋芒,活是个糖衣炮弹,“我们的计划一切照旧,他对我们影响不大。”
“是啊,只要他为太子做的够多,祁沛够张狂,崖城自然会被太子交给他,用来压制祁沛。我们不必为他做什么。”祁荻嘴角微微上扬。
“四..姐姐…四…姐夫…”吴宝霈从远处奔来,却在靠近二人时忽然有些羞怯,垂眸唯唯诺诺道。
“五妹也来了。”常穗回首。
少年敏锐捕捉到姐夫二字,先偏头敲了敲常穗,随后叉腰歪着脑袋冲吴宝霈眨眼:“你叫我什么?再叫一句听听。”
“四…姐夫?”吴宝霈双手交叠在胸口,偏过头去,试探性再度开口。
“你是不是真傻?”吴宝霏从女孩身后出现,毫不留情弹了她的额头一下,“季雪臣比常穗大了十五岁,有这么年轻?再说他都死了多少年了?”
“对…对不起。”吴宝霈忽然睁大了眼睛,一个劲对着二人鞠躬。
“赶紧走。”吴宝霏扯住妹妹的衣领将她拉走,“大姐都不来,你偏要来?还要同这个妖孽说话,也不怕沾染晦气?”
“你再说一遍?”祁荻剑已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