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大门缓缓落上,独留吴宝璁一人在门外嚎叫。
“阿绮。”一道男声响起,朱漆柱子后旋出一角沉香色——正是崇勉王世子,祁聿修。
他径直走向吴宝绮,待在她身旁站定后又冲着常穗一拱手:“四小姐,我们长话短说。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对付的了太子的,愿不愿意同我们合作?”
“世子说笑了,我什么都没做。你若说的是崖城的改变,那该是十一皇子的功劳。”
“呵呵。”祁聿修轻笑两声,似乎极是不屑,“这种说辞能骗骗祁沛那种小孩,骗不了我。”
“常穗,你若还认我这个姐姐。就说一家人的话。”吴宝绮不再是俯视,眼神终于与常穗堪堪持平。
“现在成一家人了。她被吴宝璁欺负被关后院的时候,你们去哪儿了?”祁荻愤愤不平,出言替常穗讨公道。
女子温热的掌心覆在少年手上,她浅笑:“大姐不如先说说,怎么个合作法?”
“究竟四小姐的继子是京城首富,还是四小姐是呢?既能帮季晏如打出神童名号,你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祁聿修用指尖捻动玉扳指,“我们给你正名,你来做吴家的家主,将吴家再扶起来,将我,扶到父王的爵位,重振崖城。”
原来如此。
常穗本以为,祁聿修是个怂包,真的归顺太子,连自己应承袭的崇勉王之位也不要了,宁可做个缩头乌龟锁在江城,在太子手下做个没实权没封地的傀儡。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常穗紧紧盯着他,发觉祁聿修攥紧的双拳青筋分明,提到爵位时,剑眉蹙起动幅度格外明显。她有十成的把握,故用着欲擒故纵的方式特地激他,“太亏本的买卖,我从不会做。”
“四小姐已经在着手重振崖城,恐怕我说的这些对你并不难,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之事。”祁聿修也看出她的意图,“若能成,崇勉王府上下皆听你派遣。无论四小姐今后想做的事有多么凶险,我祁聿修一定奉陪到底。”
“成交。”
“师父,你真打算重振吴家?”祁荻不解。
“小孩,这也是一课。崖城靠商富,自然需要靠商复,但若求细水长流,断然不能只有商。”
常穗忽然望向祠堂中间的排位,与吴世铮并肩其名的依旧是赵明蕙——吴宝璁的生母。
“大姐不愧是大姐,拿本新修的族谱就能唬人。看似为我娘正名,其实是给我下套啊。”她挪向吴宝绮,“我可以帮你救吴家,但不会一直操持吴家。若吴佑荣能活着回来,便送他吧。”
“随你。”吴宝绮猛然转身,带起青丝飘飘,发间牡丹香扑鼻。
“崇勉王离世这么久,世子还没袭爵,可见太子何其忌惮。师父本想让十一皇子担上救崖城的美名,得父皇赞赏,引太子猜忌而对他下手,从而除一个劲敌。但如今若世子想袭爵接管崖城,恐怕需要…演一演?”祁荻凑在常穗耳畔,声音轻柔地像细雨绵绵。
“嗯,要演。就像大家普遍认为的那样。”常穗低语,随后在转向祁聿修时放大了声音,“世子这么多年躲在江城,不争不抢,实在好演技。连我都信以为真了。”
“多亏我遇到同道中人,也不枉费我老实本分待在江城那么多年,演一个听太子话的好堂弟。”祁聿修嘴角扬起一个桀骜不驯的笑,那双丹凤眼中藏着深不可测的算计与得意。
“自今日踏出这个祠堂起,戏就开场了。你们演是十一皇子的人,而我们,演的就是太子的人了。”吴宝绮也笑了,眉间的朱砂痣,在祠堂火光间格外灼人。
她走到牌位前深深叩拜三次,嘴里喃喃着,随后便将紧闭的大门推开,门口依靠着的吴宝璁斜着摔在祠堂里,满脸写着窘迫。
“你在做什么?”吴宝绮冷冷盯着趴在地上的吴宝璁。
吴宝璁发间簪子摔歪了,狼狈趴在地上,还不忘揉揉自己的腰肢。只可惜以这样个姿态示人,她还改不了那嚣张跋扈的性子,依旧扯着嗓子喊:“这是我家祠堂,我还不能进来?世子妃了不起啊,当时爹可是想让我做昭翰王祁泓的王妃!”
“可你现在在崖城知府家中做妾。”常穗飘过,云淡风轻的跨过门槛离开,经过吴宝璁身旁时还不忘冷冷补刀。
“常穗,你个寡妇有什么好瞧不起我的?”吴宝璁作势要去追,却发觉自己的衣袖被祁聿修踩在脚下,动弹不得,她瞬间涨红了脸。
常穗与祁荻绕过吴家老宅正院,忽然在花园见到个年轻女子。常穗认得,那是韩姨娘的第二女,吴宝霈。数年不见,从前瘦削稚嫩的小女孩也长成了娉婷袅娜的模样。
她转头,看到祁荻正紧紧盯着吴宝霈,打趣道:“看入迷了?她与你年岁倒相当,或许正是一桩好亲事。”
吴宝霈是吴家几个女儿中难得温柔乖顺…乃至有些愚钝的。她与祁荻这个莽撞少年相配,倒确实有种喜感。
总之,别让祁荻再日日拉着自己不放了。她当真不想谈什么情情爱爱,尤其是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不过更不想的,是让一个前途无量的孩子还未见过百花便迷进一支有毒的夹竹桃。
“师父就这么急着把我送出去?”祁荻目光收得很快,又想黏黏糊糊贴到常穗身上。
不过还好,她学会了预判,闪得很快。
可没料到,少年那双手,还是抓住了自己手腕。
“我是不是同你说过,改改拉拉扯扯的毛病?”常穗无奈叹息。
“我不拉着你,怕你将我送出去。”少年笑的狡黠,“我可不能没有师父啊。”
“…听得人头皮发麻。”常穗金瞳淡漠的扫去,挣脱开那只大手,双手环着身子,做了个打寒战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