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京城铺子确实缺人手。”女子语气真诚的让人找不到任何漏洞。
“无论如何,”他突然上前半步,檀香气息扑面而来,是东宫特供的太子香。祁沛作揖,“姑娘确实帮了崖城,也帮了我。多谢。”
“是殿下的功劳,”常穗后退半步,刻意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若没有您前段时间的努力,我们就是出钱也无济于事。”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祁沛突然打断,“又究竟是怎么做到让崖城百姓都信任你,主动参与的?”
“不告诉你。”祁荻一把将常穗拉到身后,得意的冲着祁沛挤眉弄眼。
祁沛眯起眼睛:“我在同这位姑娘说话,请不要插嘴。教养何在?”
“教养?”祁荻气笑了,少年俊俏的脸似乎红了半分,像燃起了火,紧紧盯着祁沛正逼近的脚步,“你从小是专人管教,难道不懂男女之间如何保持分寸吗?”
“那你就保持距离了?我看你巴不得贴上去。”祁沛闻言垂首,轻轻挪开一些距离,又注意到这少年护卫站姿奇特,右手虚按剑柄,左手又挡在女子身前,将身子偏向她。
“你们够了。”常穗无奈的看着兄弟二人有来有回的斗嘴,忽然出言制止,“我没做旁的事,一切都是殿下折子的功劳。有位贵人递信给京城引穗楼季神童,让他出钱,知府大人按计操办。”
“是我的功劳?”祁沛半信半疑,“二位可否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何许人也?”
“萍水相逢,不该问名。”女子嗓音清冷,轻轻落下一句,随即带着祁荻离开。
杨知府突然带着十几个工匠首领跑来,一群人一见祁沛,忽然跪在地上,手中还捧着礼物,有编得密实的草鞋,有绣工精湛的安神香包,最前面的老汉甚至抱来一只下蛋的母鸡。
“殿下大恩啊!”一群人情绪格外激动,“您递的折子救了大命了!”
祁沛愕然转头。
“可不是!”杨知府陪着笑,“全因殿下屡次上奏,上边才派我做,京城季神童得知后十分支持,又出钱又出粮!”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祁沛挺直的脊背上。他接过那方安神香包,恍惚间想起那日养心殿父皇摸着他的头夸他有志向。
祁沛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却没注意到杨知府飘忽不定的眼神,更不知道,这都是常穗方才去知府家中拖他请来的演员。
当夜,他在烛下奋笔疾书。他写父皇圣明,写太子仁厚,写自己如何重整崖城。信使出发时,还特意叮嘱要加急传递。
暮色中的小院里,常穗正在石桌上铺开信纸,抬笔刚写了几个字:
[吾儿阿算,]
祁荻蹲在一旁,望着墙角堆的竹框子和一些针脚细密的布面。
“这些都要运回京城?”他随手翻检着竹编的箩筐,“花那么多银子养着他们,就赚这点针头线脑的钱?”
常穗唇角微弯,轻轻拍了拍桌上一叠地契:“你猜,太子发现他压制崖城的计划被破坏,会不会着急?”
祁荻眼睛一亮:“要赚太子的钱?”
“已经赚了。”她展开一卷账册,“这些日子,太子亲信在京城四处收购崖城地契,花了十倍价钱。”
少年突然抢过账册细看:“他将地契攥在手里,动工时就能阻挠拆建!”
常穗抽回账册,“不过我给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地方,真正要拆的,全在我们手里。”
“那遣散崖城那些百姓,不是因为京城人手不够,而是…”祁荻坐在一边,把玩着一支上好的狼毫笔,“是师父嫌弃那些懒骨头吧?”
“孺子可教。”常穗笔尖轻点信纸,“如今做活的多半是乡野人家,本质勤劳,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城里那些,分明都有手有脚,却依旧只会待着等死,这样的人,要他们有何用?宁乞不劳者,送去京城给祁璿养着正合适。”
少年一笑:“师父不仅要赚太子的钱,还要故意给太子添乱?”
“不是添乱,”常穗迅速写下几个字,“毕竟…”
祁荻顺着她的笔迹看下去,“毕竟什么?”
“毕竟他最爱养闲人。京城也好,崖城也罢,一群没用的官,不都是祁璿养的?”常穗面不改色地继续标注,“更何况,他日日流连花楼,我怕他废了,找点事给他做。”
祁荻眼神一动,放下笔指了指自己:“我可连花楼的门槛都不曾见过。”他急忙表忠心,“跟太子比,我是不是专情许多?”
“小孩。”常穗突然用笔尾轻点祁荻眉心,“人须先见过百花,方能说独爱一枝。专情二字是这样来的,你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祁荻耳尖通红:“那师父猜猜,万花丛中,我最爱哪一支?”
“不知道,王二吧。”常穗眼神挪开,继续在信纸上写下一行字,随口敷衍道。
“谁是王二?”少年蹙眉。
“不认识。”
“…”
他忽然觉得很无奈,自己次次下定决心要坦白心意,却次次都被常穗三言两语敷衍过去。他一时分不清,她究竟是不解风情,还是不愿接受自己?
你最好对别人也是如此冷漠疏离,尤其是对季雪臣。——祁荻咬了咬牙,心里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