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她的慌乱,弱柳一般的纤薄身子撑着桌沿,盈盈双目里蓄满了“我见犹怜”的湿润,他不自觉地在目光中倾了一丝暖意,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说罢,那骨节分明的大掌包裹住她细腻的皮肤,感受着她的战栗。他牵着她走向床帷,让她躺到内侧。
随后,他看向同样紧张跟进内室的木琴:“就说我因杨顺清案受了私刑,昨日在人群中遇到踩踏事件,旧伤撕裂复发,刚服下助眠药睡着了。”
木琴讷讷地答“是”,回过神来后,手指向床内的于嘉,欲言又止“这,这……哎!”,最终惶惶转身,朝二门处赶去拦截锦衣卫。
徐渭看向扑闪着大眼的她,吩咐道:“闭眼。”
看她难得听话的照做,转身背对铜镜,脱去内衫,拿起梳篦旁的剪刀,咬住牙闷声承受着锐利尖刺扎进皮肉的痛,他特意压低呼吸,不想让床上的她感受到自己凌乱的呼吸。
等疼痛稍缓,他勉力为肩头的伤口上药、缠上纱布,再重新整理好内衫,这才站到了床前。
看着一直听话闭眼的于嘉,他嘴角微微扬起,轻轻仰躺在了床边外侧。
于嘉感受到床右侧微微下沉,慢慢睁开眼,歪头打量着他。
他脸色苍白,空气里弥漫着多出来的血气,即便他掩饰呼吸,精神紧绷的她仍是知道他刚刚做了什么。
在她心里,那个锦衣卫已被妖魔化了!强大得可怕,也残忍得可怕。
感受到她的颤抖,徐渭转过身,背朝床外,轻轻揽过她的肩头,用被子罩住她的头顶。
做完这些,轻吁了一口气,随着门外木琴扬声高呼,他也缓缓闭上了眼。
书房门被猛然推开,木门摇晃的刺耳“嘎达”声传进内室,令她的心跳加速,口中呼出的热气直扑男人的胸膛。
“你们不能进去,我们大人已睡下了。”木琴双臂张开,企图拦住横冲直撞的这些人。
一名玄色飞鱼服猛地推他一个趔趄,呵斥道:“让开!锦衣卫奉旨查案,凭你也敢阻拦?”
邓瑛脸色阴沉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后,抬脚就直奔内室,他嗅到空气中混杂着鲜血和药膏的气息,舌尖轻抵上颚缓缓打转,随舌尖舔过下唇一周后,目光紧紧盯住床内那人,白色亵衣的肩头渗出血迹,的确是像受了撕裂伤。
这时,廊下走进来一人,覆在邓瑛耳后低声说:“全府每个角落都查过了,未找到那名女子。”
邓瑛轻点了下头,冷笑一声:“看来这次来得不是时候,与徐大人不得相见了,走吧!”
今日,邓瑛严审客栈众人,掌柜回忆说两名女子曾打听御史徐渭的住处。
邓瑛摩挲着女子画像,轻吐出声:“徐渭是谁?”
旁边手下迅速将徐渭生平和履历报予他。
“哦?”他语调上扬,带着几分兴致,“竟还是个年少天才,22岁中举,怕是破了那些自视甚高的老古董们的记录。有意思!”
所以,暮色时分,就带着人马将徐府翻了个底朝天。
等邓瑛走后,徐渭睁开眼,一股极淡雅的香气在空中隐隐可闻,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胸膛,他压抑地松开紧搂着她的双臂,目光转向床内方才双手紧抓自己前襟的女子,哑着嗓子低声道,“没事了。”
于嘉起身双手抱膝,低眉垂首:“谢谢你。”
回到自己房间后。
于嘉回味着刚刚鼻尖里萦绕的木质香味,那个气味和前世一样,似有镇静作用。
起初,她与他的胸膛保持着一指的距离,但那味道渐渐令她上瘾,她也任由自己的心意扑到他怀里,鼻尖紧抵着他的胸膛,内心的恐惧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回想着双臂下徐大人的肌肉,慢慢地绷紧,她得逞地咧嘴轻笑。
还记得初见时,两人也是躺在同一床帷里,可那人不是皱眉,就是掐自己的脖颈,短短半月,情形就大不同了。
而书房里的徐渭,却未完全放下心防。
他总觉得,她出现在自己身边太过巧合了,梨香楼是,这次带回序章也是。
站在书案前的木琴,听他吩咐后,大张着嘴为难地道:“这不好吧?而且我离开你去调查,谁来保护你安全啊?”
“无妨,师兄已派了两名侍卫,与我同去府州。”
“那她问起,我去哪,要怎么说啊?”
徐渭眼底清明,嘴角翘起:“实话实说。”
啊?木琴更为难了:我们徐大人不信任你,派我去调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