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临安的当日,他们就开始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医者都去了疫区,而赵知府一家则被下狱。
沈溪知撑着病体同他们去施粥,其实帮不了什么,只是起一个稳定民心的作用。
沈溪知坐在棚下,身披大氅,绒毯盖膝,腿上还放这个暖炉,手中捧着本书阅读,偶尔将目光从书册上移开笑意吟吟地看他们忙碌,今日他簪的是粉白的荆桃,那花朵小而繁盛,仿佛开满了整个枝桠,靠近了可以闻到极为浅淡的清香。
若是在一个春日里的艳阳天,去到那荆桃林,便可以瞧见那荆桃如云似雪般温柔,但又比那些多了几分颜色和幽香,只是花期不过七日,但那也有七日……
沈溪渔今日依旧脑袋上扎着用红绳系着的小辫子,着一身红色织金圆领袍、腰间佩一条镶了玉石的腰带,脸上尽是烂漫之色,倒有那么几分世家娇养出来的小公子的味道了。
小孩挤在人群里忙前忙后,也不知忙些什么,他始终笑着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那双眼睛却比什么宝石都要明亮,他端着盛了粥的碗递给带着孩子的妇人,那妇人接过碗不住地道谢。
小孩局促又无措不住地摆手示意对方不用谢。
沈溪知便笑着看小孩忙碌,只是沈兰也不知跑哪去了,半晌才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糖葫芦。
“小公子,快别忙了。”沈兰将沈溪渔从人群里拽了出来,蹲下身来将手中的糖葫芦递了过去,“您还小,要是累坏了,老爷又该心疼了。”
沈溪渔的小爪子接过糖葫芦,露出一个清澈的笑来,张口无声地说道:谢谢兰叔叔。
说罢他又看向沈溪知同样笑得灿烂。
沈溪知被这笑容感染便回以一笑。
沈溪渔迈着短腿小跑着撞进了沈溪知的怀里,他先咬了一口糖葫芦,然后将糖葫芦递到了沈溪知的唇边,那眼睛眨巴眨巴满是恳求的意味。
沈溪知无奈,便将沈溪渔咬过一口的那颗咬进了嘴里,酸甜在口腔中漫延开来,比那些药的味道好上太多,他还想再咬上一口,可惜小孩儿护食,竟是再也不给了。
沈溪知便去挠他痒痒:“亏得你叫我一声哥哥,给哥哥再尝一口都不舍得。”
沈溪渔钻在沈溪知怀中扭来扭去试图躲避对方的攻击,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来也不知道逃跑。
真是个小傻子,沈溪知收了手不再闹他,转而捏了捏他的脸颊:“好了,都是你的,哥哥才不跟你抢。”
沈溪渔咬下一整颗糖葫芦,塞得嘴里鼓鼓囊囊的,那餍足的模样显然是满意极了。
当真是小孩心性,一串糖葫芦就可以让他高兴成这样,似乎自己年少时也是这般,认识了个新朋友或是偷吃了爹娘平日里限制吃的零嘴就能高兴上许久。
当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年纪啊,不像如今,欲壑难填,哪怕做到人臣之极,也犹嫌不足。
其实养着个小孩挺不错的,那些梅花糕、糖葫芦、桂花糖、酒酿圆子等各类零嘴点心至少小孩吃的时候,还会分给自己一点。
瞧着小孩的模样,沈溪知觉得自己都年轻了些、身体也好了些。
沈溪知目光移向沈兰,沈兰俯首过来在沈溪知的耳畔低声说了句:“老爷,姑苏知府来报,之前收押进监牢的那些人都死了。”
都死了?听及此言沈溪知看向沈溪渔的目光惊疑不定,也就意味着那日在烟雨楼中活下来的只有沈溪渔了……
他救下来的小孩或许不仅身份不简单,在这场惨案中嫌疑更是不小,沈溪知将小孩抱坐在了自己腿上,吩咐沈兰道:“回去。”
言罢沈溪知低头哄小孩道:“岁岁,我们今天提前回去好不好?”
沈溪渔在沈溪知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乖巧的点了点头,他垂眸似乎还在和那串糖葫芦作斗争。
其实方才沈兰说得他听见了,这是被发现了吗?谁叫沈溪知把那些人全部关起来的,似乎惹了个不小的麻烦呢。
沈溪渔兴奋地想:现在我肯定被怀疑了,如果换作旁人那肯定是不能活的,可谁叫他是哥哥呢?所以是把他关起来好还是砍断手脚好?可现在我还太弱小,似乎只能要了沈溪知的性命,不过死在一起也很不错……
沈溪渔的余光瞥向沈溪知,今日他簪的那支荆桃颜色极为温柔清雅,可他的模样比荆桃更甚。
那般言笑晏晏的生动,若真的埋于地下溃烂腐朽,似乎有些可惜?
这样的话倒是要仔细想想脱罪的理由了。
如今他们住在临安府衙,暂代知府事,至于新的临安知府,沈溪知已经驰书前往长安等待陛下的任命。
他们到了一处厢房,关起门来,厢房内便只有他们三人,
沈溪知将小孩放下来后转而问沈兰:“那些人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