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答:“是身体溃烂而亡,到死的那天躯体说是面目全非也不为过,只余一具枯骨。
其实老爷启程那日,那些人便有了症状,姑苏知府遍寻良医仍无济于事,便只能看他们这样痛苦地死去。
这症状像是中毒,可到底是何等毒物这般阴狠?属下闻所未闻。”
在沈兰说话的时候,沈溪知时刻注意着沈溪渔的神情,试图从小孩的眼中窥探出来些什么,只可惜小孩似懂非懂,那模样全然无辜。
听沈兰的描述,又见小孩的样貌,沈溪知心中冒出一个猜想,或许这不是中原有的手段。
沈溪知言语冷静:“他们何时中的毒?有没有可能是在收押以后?”
“姑苏知府极为重视您吩咐他的任务。”沈兰摇头否认,“想来不大可能,这些人的身份不低,此番在他的手下出了事,升迁是不可能了,还是担心一下他自己的性命吧,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张大人为官中庸,能做到无功无过已是难得,派人去保护他。”沈溪知沉吟过后吩咐了句,这事是自己考虑不周,他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不过世事无常,又岂是人尽可预料的,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这姑苏知府怕是不能做了,找个机会把人调到京城。
至于日后会如何,全看他自己的能力。”
长安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到底天子脚下,总比在这无端死了的好。
沈兰应声:“诺。”
沈溪知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小孩身上,面对沈溪渔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地放软了语调:“岁岁,方才的话你听见了吗?”
沈溪渔点头,憋红了眼睛委屈得要命,他牵过沈溪知的手在对方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哥哥是怀疑我吗?
在这一刻,沈溪知觉得自己宁愿去和白执对峙,也不想审问沈溪渔,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对沈溪渔不起,怎么能怀疑他呢?
“小渔,那天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只有你还活得好好的。”沈溪知轻叹,他移开了目光尽量公正而合理地表达着自己的疑问,“我知道你有秘密,但过去种种已是昨日,我既救了你就不会抓着那些不放。
如今出了人命,我也是不得不问上一句。”
沈溪渔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他那样委屈,却仍是乖巧地同沈溪知解释着:我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但是我之所以还活着大概是因为我是药人,所以百毒不侵。
“药人?”沈溪知看着眼前的小孩震惊不已,他才多大,怎么可能会是药人?又是谁这般狠心?
沈溪知仍是不敢置信,倒是侍候身侧的沈兰眼底生出一簇火苗来,或许是觉得他家主子的身子有救了。
“我只听说过所谓的药人。”沈溪知诧异道,“难道还真存在于世?”
第一次见沈溪知露出这样的表情来,沈溪渔垂着眼睑继续在沈溪知的掌心写到:是有的,不过很少,一千个人里都不一定能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相较于皇家养暗卫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竟这般损阴德,沈溪知倒宁愿不存在才好,所有的怀疑都在此刻化为了心疼,他从怀中取出帕子为小孩拭泪,言语温柔道:“那岁岁怎么会是药人呢?”
既然那些人都死了,那沈溪渔不介意再利用一番:几年前,是那些人有所求,就将我炼成了药人,我虽然活了下来,但中间出了些差错,那些人也不肯放过我。
那些人这般不折手段,无非是为了治病或是延寿,沈溪知心弦紧绷,他担忧地问道:“什么差错?”
沈溪渔小心翼翼地看了沈溪知一眼,然后继续写道:药人分种类,血和骨肉也并非都是能用来治病救人的。中间出了差错,我虽然没死,但我的血和骨肉都是毒,能要人性命的毒。对不起哥哥,我帮不了你。
“不用说对不起,我救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是要你来帮我的。”沈溪知的情绪许久没有这般起伏过了,他将沈溪渔揽入怀中,轻抚着对方的后背安慰道,“你叫我一声哥哥,你就是我的弟弟,哥哥保护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以后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他们那样对你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沈溪渔的脑袋埋在沈溪知的怀中不住地颔首,他哭得泣不成声,泪水濡湿了沈溪知胸前的衣衫,而沈溪知则在不断地哄着他安慰他……
其实沈溪渔一直都明白有时候柔弱无害也是最无往不利的武器,可以使陌生人放松警惕,可以令在意他的人心软不已,而他早已深谙此道。
小孩在沈溪知怀里哭得睡着了以后,沈兰才将人抱到塌上,回头去问沈溪知:“老爷,这事到此为止吗?”
“我十岁的时候还是个肆意妄为的孩子呢,他竟吃了这样多的苦。”沈溪知难掩心疼,“既然那些人都死了,那烟雨楼的事不必再提,回去以后就说他是我从临安带回来的孤儿,免得多生事端。”
“是,老爷。”沈兰应声后继续道,“还有一件事,说是押往临安的赈灾粮在半道上被山匪劫了。”
哪里来的山匪这般厉害,不去建功立业当真是可惜了,沈溪知嗤笑了一声,问:“在何处被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