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宁神情晦暗不明,她思忖着此人话中关于楚栎部分的虚实。但不论如何,此人目的过于明显,断然不可再留。她起身出屋,秋菊看了一眼夏莹跟了上去。
丑时一刻,一个肩扛麻布袋的黑衣人从长公主府后门一闪而过,他脚底生风,在小巷内一通乱拐,终止步于西街一家人户的猪圈外,他将袋绳松开少许抛入猪圈。三五只壮硕的黑猪哼哧哼哧地拱开袋口。
浓烈的血气味渐渐被黑猪身上的粪便味覆盖,黑衣人朝周遭扫视了一圈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约莫过了半刻钟,另一黑巾蒙面者方从屋檐落地,他垂眸看去,只见原本那麻袋中完整的尸首已被黑猪啃食过半。
蒙面者挥臂驱赶黑猪,一只受了惊,大口咬住那尸首的半张面便拽了下来,一粒圆润的眼珠随着黑猪的拉扯滚到了粪便内,另一只闻着味拱了上去。蒙面者双眸颤栗,他辨出那尸首身份后退了两步转身朝着何府赶。
赶赴颍州的路程便非一帆风顺,因为特意避开大路走了山路,季湘一行人的马车在第二日遭遇山体滑坡,连车带马陷入坑里彻底报废。万幸有仇翎与贸笠随行,五人除少许擦伤外皆活了下来。
马车没了,他们只得徒步朝着距离最近的无定县赶。经此大难,五人满身泥泞,显得格外狼狈。此地山峦叠嶂,他们顺着猎户留下的足迹下了山,复行了十几里后方渐渐瞧见人影。越往前,那县门上笔走龙蛇的“无定”二字便越清晰。
县门外有处茶摊,五人早已口燥舌燥,仇翎拍下铜板叫了壶茶。季湘正对的邻桌坐着一青衣女子,女子背对着他们孤身自饮。季湘并未在意,她用从摊主那讨的帕子将面上的泥垢抹去后便与几人离开。
他们走后不久,那青衣女子身旁立着的家丁便俯身提起茶壶愤慨道,“没想到这都能让他们逃过了一劫,简直命大!小姐,我们时下该如何?”
青衣女子未做回应,她眸光狠厉直视着季湘的背影。
前脚方迈步县门的季湘好似有所察觉般后颈一凉,她回眸看去,一个挑着扁担的汉子闯入了她的视线,那汉子吓了一跳,嘟囔了一声后绕开了道。待季湘再看去时,茶摊那处早已没了青衣女子的身影。
仇翎顿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季湘摇了摇头收回眸子,她心道许是自己的错觉。天渐黑,季湘决定今日寻处客栈落脚,待梳洗歇息一晚明日加快行程。以他们而今的脚程,抵达朝启县最少亦要三日,这还是在不眠不休驱车的情况下,要想再快些便只能舍弃马车。
翌日天方放亮,五人便策马离开无定县。马儿健壮,本需三日的路程在五人紧赶慢赶下硬是给压缩至了两日。若不出意外,明日这个时候他们就能抵达朝启。
行了一日,任是再好的马儿也扛不住,他们方至颍州地界几匹马便不愿走了,它们驮着几人有条不紊地嚼着地上的草。季湘翻身下马,她摸了摸马鬃道,“此地不远有家驿站,若是幸运我等今夜便可在那歇脚。”
她离开郢都前曾翻查过图册,此程有两个驿站,因走了山路,第一个在前面已被他们错过,时下亦只能指望这第二个了。季湘有些担忧,这在图册上看与实地寻起来当真是两回事,她没想到这第二个驿站会建在如此荒无人烟之地。
换马皆是其次,若是寻不到连眼前这几匹马儿的口粮都难解决。他们尚且可用干饼对付几口,可良驹须贵养,它们好粮吃惯了而今换成了粗粮,就是让它们在此吃上一夜,明日也不定不会闹脾气不肯上路。
小桂子闻声牵着马儿寻起嫩草。历经这几日廖维的抗压能力渐长,他揉着酸涩的腰无声望天。贸笠闻声走近,“少东家,小的去周围瞧瞧,顺便再拾些柴火来。”
以防万一他们需做好露宿野外的准备。
季湘与仇翎闻言应声。马儿在不远处的溪边饮水,几人围坐于树下边看着它们边嚼着从无定县置办的干饼。
贸笠的脚步声渐远。
林中虫鸣不止,贸笠沿着小溪往上行了数百米,他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边捡着路边的树枝。不知行到了何处,前方倏然传来一阵鸡鸣声,他起身紧了紧怀里的柴火,放眼瞧去依稀可见不远处那灯火通明的驿站。
贸笠思忖片刻放下柴火纵身潜入,他趴在屋檐上观察了半柱香,驿站内坐着零星的几个过路之人,他们风尘仆仆,时下正大口喝着酒吃着肉。贸笠未察觉异样便也离了开,他回到季湘等人所待之处将发现驿站一事告知。几人重整旗鼓,牵着马儿朝驿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