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树影斑驳,风过留声,待楚景宁再回神时已是夕阳西斜,她听了一下午却未获得半点儿有用的消息,反倒是屡番出神想旁的去了。三人离开八方客后便打道回府,天彻底黑了下来,马车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上。
楚景宁静坐车内闭目养神。
巷口猛地冲出一人,那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逢见马车便奔了上去。马儿受惊发出一阵嘶鸣,马夫紧拉马缰,夏莹撩开车帘探出脑袋。秋菊凑了去,她呵斥道,“何处来的乞丐?殿下的马车的都敢拦?不要命了!还不快些让开!若是冲撞了殿下有你好果子吃!”
那人听闻是长公主连忙跪近,他蓬头垢面,不要命地磕头,“小人方留,是大殿下的人,求,求丹阳殿下救救小人,救救小人!那不是人待的地方!小人不想再回去了!求殿下……”
他撕心裂肺的求救。
秋菊闻言面上一凝,二人双双看向楚景宁,显然他们对此人全然不识。但涉及楚栎,楚景宁不得不谨慎,她示意马夫将其带上。方留喜极而泣,他连忙跃上车板,小心翼翼地缩在了一角。马车继续朝着长公主府而行。
待回府已是半刻钟后。屋内,楚景宁坐于主位,夏莹与秋菊分立于她两侧,楚景宁拾杯审视着跪地的方留。此人适才已被家丁领去清洗过一遍,时下更了衣,瞧着已不似初见时那般让人退避三尺。
“你既说你是栎儿之人,那本宫问你,你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会成这般?”
方留心跳如雷,他匍匐在地,“是。小人方留,乃大殿下之人,小人不敢欺瞒殿下。小人本是受大殿下之命进入季府,却不慎被季大人察觉,那之后小人便被季大人囚在了府内暗牢,这期间小人受尽鞭打与屈辱,终被折磨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楚景宁握杯的手微顿,她垂眸看着杯中晕开的涟漪。
方留想起了那段黑暗的日子便忍不住落泪,“小人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万幸得殿下所救。殿下仁慈,殿下对小人的恩情小人没齿难忘。小人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殿下放心,小人守口如瓶,只字未对季大人提及过大殿下。”
他见楚景宁沉默不语,浑浊的眸转了转,“殿下,小,小人还有一事要禀,是关于季大人。小人记得那日最后见及季大人时她非是平日里的面貌,小人以为此人处心积虑掩藏身份势必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小人拙见,此人恐,恐是西戎细作!殿下万万不可轻视此人,万万不可让此人乱了我大熵朝政!”
夏莹呼吸一滞。她心中再次怀疑起季湘的死,她那日将消息带给楚景宁时便奇怪平素与季湘无甚交集的楚景宁为何会在得知季湘重伤身死后如此悲恸。更莫说季府大丧后原本还悲痛欲绝的楚景宁突然恢复如常,情绪转变之快不得不引起夏莹的注意。
楚景宁面无波澜的搁下茶盏,“方留,你可知诋毁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殿下明鉴,小人不敢信口雌黄!小人彼时曾不止一次听闻季大人与亲信谈及远在西戎的挚交!季湘此人只怕早已包藏祸心!殿下爱才心切,但亦莫要被此人所蒙骗!”
楚景宁看了夏莹一眼,后者会意,厉声道,“方留,季大人已死,时下死无对证,实情究竟如何岂非全凭你一张嘴?”
“什,什么!”方留面露震惊,他喃喃道,“她死了?怎么会……”他惶然回神,“殿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小人不知季湘已死。”他倏而话锋一转,“可是殿下,季湘此人擅易容,小人以为季湘的死恐另有蹊跷!”
他眸光锐利。
话已至此,楚景宁已没了再问下去的心情。他今次拦下自己的马车看来不是偶然,楚景宁并不觉得在季府人去楼空后他还有命活着却对季湘“身死”的消息闻所未闻。他的出现过于凑巧,就好似刻意在等着这一刻般。
何况以她对季湘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在舍弃季湘这个身份后再给自己留下方留这么个祸患。楚景宁甚至怀疑那真正的方留是否早已断气,自己眼前这个不过是心怀不轨之人欲在自己府中安插的眼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