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年真的来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宋年会这么看重这部剧。

于是余温再一次目睹了郑英红领着一众人迎接领导视察工作的情景。

这一次她终于不再觉得奇怪。

郑英红她们迎的不是不染的宋总，而是程氏的宋总。

一年前，程絮就把程氏交到了宋年，这个她一手提拔的学弟手里。

所以她才总会觉得宋年和程絮那么像。

这也是许栩不再做她助理的真正原因。

宋年更需要她。

就像她当初搜程絮，搜到的第一条明明是死讯，是程氏大权更迭的新闻，她却只看到了最后，程絮的生平。

她的潜意识在自动让她的幻觉合理化。

如今余温所有的记忆，虚虚实实，全部混乱地堆积在了一起。

而余温要一点一点，从中分出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给程絮过生日是假的。

她从没有除夕夜去过程絮家里，也从没有给程絮过过生日。

程絮去看她的话剧演出是假的。

毕业大戏程絮在忙，除此之外，她的第一部作品就是《后调》，没拍完，程絮没来得及看。

陪伴程絮的经历是假的。

她知道的时候，程絮只剩一个月，那一个月她都在签各种各样的协议。

拥抱也是假的。

她和程絮之间最亲密的动作，也就是拍拍肩膀，摸摸头，她不习惯和别人靠得太近，而程絮，也一直尊重着这面她竖起的围墙。

车祸后去医院探望她的只有许栩一个，送她回家的也只有许栩一个，她被余安关在电梯间里，去救她的也只有许栩一个。

去江州祭拜的只有她一个，去邀月楼用餐的只有她一个，这段时间待在庄园的，也只有她一个……

宋年终于得以抽出身走来这边。

“……”

“……”

余温看着宋年：“您站五分钟了。”

宋年看了一眼身后的许栩。

许栩又是笑，称着她那副眼镜，狐狸似的。

她可太喜欢看这两个人相处了。

一个半天憋不出一句话，一个从来不没话找话。

像是那种闺蜜手拉手去玩，留下她们的男朋友面面相觑，半晌无言的气氛。

得不到救场的宋年指了指余温的眼角：“怎么回事？”

余温：“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宋年点了点头，又问：“最近睡得不好吗？”

余温沉吟片刻：“没有吧。”

她除了拍戏以外都在睡觉了。

宋年又是沉默。

过了一会，他终于又想起一个话题：“中午我在邀月楼订了房间，你和严逸他们一起来。”

余温点了点头。

她想起来了。

严逸也占了不染相当一部分的股份。

他是在不染成立最初入的股，也是宋年的大学同学。

严逸的母亲，也就是乐言游戏的创始人，和程絮合作过很多次，是少数知道她才是如今程氏主人的人。

一个不管是脸，还是性格气质，都和严逸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士。

许栩也多解释了一句：“严总刚好在附近谈生意，她说好久没见你了。”

余温：“好，知道。”

这种社交在所难免。

全场两个地位最高的都是女性，对酒毫无兴趣，连茶都没叫，就着白开水吃完了一顿饭。

严总有教导余温的意思，和她说了很多商场上的事，还有一些自己的经历。

世界上大多事情都拥有相同的运行轨迹，余温聪明，不懂的也知道问，起码是没让严总觉得对牛弹琴。

饭局结束，严总让严逸把她们送回去。

宋年拦下了：“我来。”

严总盯着他看了两秒：“程絮怎么选的你？”

宋年：“？”

他微微皱眉，语气里带着被质疑的不爽：“这个问题只有一种可能的答案，那就是我足够优秀。”

已经听出了严总意思的余温和许栩一个低头，一个侧首，各自隐去了唇角的笑意。

被当成联姻目标了怎么办？

答：找一个没有眼力见的人做挡箭牌。

最终的结局是严逸送严总，宋年送余温，许栩自己开车回公司。

车已经被开到了门口，宋年上车后，非常周全地盯着余温系好安全带：“路上不要把手或者头伸出窗外。”

余温动作一顿：“宋总，我成年很久了。”

宋年：“许助说学姐一直把你当小孩。”

余温：“……您随意。”

宋年便又没话了。

邀月楼离影视基地还是有段距离的，路上红绿灯也多。

宋年：“你可以先在车上睡一会。”

余温良久没回话。

宋年以为她睡了，侧头看了一眼，结果看到一张默默流泪的脸。

宋年：“……咳，余，余欢？”

余欢看都不敢看他，缩在副驾驶一角继续哭。

宋年挤出一抹微笑：“你别怕，哥哥不是坏人。”

余欢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宋年瞬间收起笑容。

余欢这下又不敢哭了。

她眼里含着泪，大大地睁着眼，用余光紧紧地盯着宋年，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宋年的手动了动，在余欢瑟缩的动作中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朱颜的电话。

他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到了两人中间。

朱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喂？宋总。”

“宋总？有什么事吗？”

余欢小心翼翼地看着宋年。

宋年目视前方，不紧不慢地开车。

“宋总？”

“朱颜姐姐。”余欢小声喊。

朱颜：“欢欢啊？刚才怎么不说话？”

余欢不吭声。

朱颜：“在哪呢？”

余欢：“在车上。”

朱颜：“去哪的车上？”

余欢看了宋年一眼。

宋年：“现在是在去影视基地的路上。”

朱颜：“欢欢？”

余欢：“是去影视基地。”

朱颜：“那好，姐姐就在这边，一会我们就能见到了，路上我打电话陪着你好不好？”

余欢看着宋年：“他是谁？”

朱颜：“宋总吗？”

余欢嗯了一声。

朱颜便和她解释了宋年的身份。

余欢：“那程絮姐姐呢？”

朱颜一顿：“程絮姐姐……一会你到了我和你说好不好？”

余欢抿了抿唇：“我要叫宋哥哥吗？”

朱颜：“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余欢眼眶湿湿的，语气却不再显得恐慌：“宋哥哥。”

宋年：“嗯，你好。”

余欢又和朱颜聊了会天，当她看到宋年的手机电量只剩二十个的时候，她主动地挂了电话，并将手机往宋年的方向推了推。

“谢谢哥哥。”

宋年：“不客气。”

他静了一会，又开口：“你想吃糖吗？”

余欢：“？”

宋年指了指路边的便利店：“糖。”

余欢点点头。

宋年便把车停了过去。

买糖的时候，余欢只拿了一根棒棒糖，宋年却跑了三次，将所有的糖都拿到了收银台。

余欢的眼睛因为震惊显得更大：“多了。”

宋年：“不多。”

回到车上后，宋年拿出了一些糖，放到了副驾驶前方的盒子里，又把一部分放到了中间的储物箱，剩下的扔到了后座。

“下次再坐我的车，就往这两个地方找糖。”

余欢看了他一会，说了句：“谢谢哥哥。”

将余欢交到朱颜手里后，宋年坐在驾驶座，打开了手机里的一个文件。

那是个1500页的文档。

文档名叫作《余温相关》，署名：程絮。

宋年在文档目录上翻了一会，找到了名为病历的页码，定位过去。

他一页一页飞速略读，最后停在了童年经历。

“……六岁时曾被醉酒父亲遗失在工人聚会酒桌，被陌生成年男人灌酒，并有捏脸，拥抱等动作……对陌生人，尤其是成年陌生男性有恐惧，抵触心理，面对可爱长相会有一定安全感……”

宋年望了望后视镜。

成年，男性，长相不可爱。

宋年关上文档，打开网购平台，搜索：可爱玩偶车内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