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姬子焕低声,“要是皇姐你没失忆,大约替他说话的人就是你了。”
“那我得庆幸自己失忆了不是,”姬盈笑,“别想了,回去吧。”
姐弟俩前后走着,姬子焕的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间或嘟囔着“皇夫遴选是要选谁”或是“科举的殿试不会要他也去吧”之类,听得姬盈笑个跟头。嘟嘟囔囔半晌,姬子焕突然一拍脑袋:“哎!我怎么就忘记说了!皇姐!”
“又啥事一惊一乍。”
“我被母后赶出衔羽宫,你还记不记得,”姬子焕伸手,激动地道,“那时是有事想和皇姐你说啊!”
姬盈瞥他一眼:“原来不是突然发癫。”
“发癫……发什么癫啊!”姬子焕崩溃地道,“皇姐,当时屏风背后,有人啊!”
姬子焕被轰出宫后,饱含负罪感地为成功脱离修罗场开心了一小会,察觉不对地开始复盘。他皱眉冥思苦想,努力回忆一路遇上的衔羽宫宫人,从太监总管李繁到衔羽宫从一到十的宫女,全在脑海中过了个遍——
“那绝对是个外人啊皇姐!我对天发誓!”
“外人?”姬盈顿住脚步。
“母后为何要叫外人进衔羽宫,那人又为何躲在屏风后面不出声?”姬子焕越想越心惊,面容诡异地扭曲,“皇姐,该不会是母后看我不顺眼,终于决定把我暗杀掉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姬盈无奈,“母后为何要暗杀你。老实待着。”
“哦,”姬子焕摸摸脖子,迟疑片刻后道,“皇姐,我们要不要回衔羽宫看看?现在去的话,说不定能当场抓到那个人。”
姬盈叹气:“不用了。”
太后娘娘能叫进宫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当下,她着实害怕再见到什么不能见的外人。
…
衔羽宫内静谧如初。
“出来吧。”太后拄着额头,向屏风后道。
屏风后走出一席蓝青色人影。来人亮而艳的桃花眼悄然半阖,缓步走到太后身旁的座位,敛裳再次坐下来:“姑母。”
太后一手敲打扶手:“都听见了?”
杜苑神情纠结,又有几分释然:“是。”
“陛下还是太年轻,想当然,”太后眉间皱出道道细纹,“陛下,陛下。唉。盈丫头失忆后,我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杜苑缓声:“姑母为陛下计谋深远,却也不必太过劳心劳神。我观陛下虽然失忆,但似心中有数。”
“既然在屏风后听了全程,阿苑,你可有什么想法?”太后轻轻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如今,可是唯一也最后的机会。姑母今日紧急召你入宫,也只是想和你说这件事——”
“谢明渊被盈丫头推走,谢家怕是用不上了。”
谢明渊自先帝手中接过玉佩,至今已有十年整。十年间,大黎朝廷无一人不以为谢明渊与姬盈牵连已深,谢家声势更因此渐趋浩荡。姬盈登基之后,谢衍臻官拜左相、位极人臣,谢明渊更成了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夫。
谁能想到,这钉子还有被连根拔起的一天。
“姑母看着盈丫头走到今天,这样的姑娘,全大黎只有一个。随便让她娶个什么人,姑母着实于心不忍。”
“为了先帝,为了姐姐,更为了盈丫头,姑母绝不能让皇夫的位置随随便便落在旁人手上,”太后转向杜苑,眼神犀利起来,“为今之计,姑母只有狠下心来。”
“阿苑,你可愿意成为陛下的皇夫?”
——好一招肥水不流外人田。
回忆起方才几人谈话,杜苑仿佛还能听见姬盈的质问。彼时他在屏风背后,屏风另一侧是昔日同窗好友和至高无上的女帝陛下,而那位女帝陛下全然不顾身份尊贵,略急地说着——“谢明渊为何一定要成为皇夫不可”。
杜家唯今仅剩下他与姑母,姑母将他找来做陛下的皇夫。
杜苑涩然闭上眼睛,无声地苦笑一下。
姑母确实将姬盈放在心尖尖上,而他此时若在姬盈与谢明渊间横插一脚,怎么看都是胜之不武。
明渊,早知如此,当年就该和你争一争——杜苑想。
自己跑到陵州那么远,最后又选择归京。绕了一大圈,原来本就只为这一个结果。
“阿苑,你是否不愿意?”太后见他不作声,复又加重声音问道。
杜苑眯起桃花眼,眼角闪着微光。
他眼中毫无笑意,唇角却恰到好处地弯起来。
“岂会。”
“姑母所言,阿苑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