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禅倒下,口中汩汩流出鲜血,那把剑挑起那朵莲花,送至她身前。
“放下菩提莲!”柳眉州一看事态不对,惊喝一声。
周子鹤却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口将那莲花吞了下去。
殷红的花瓣汁液从她嘴角溢出,将薄唇染得鲜红欲滴。
梦禅满身伤痕倒在地上,似是猜到她要做什么,惊恐出声:“杀了我,快杀了我……”
“我不杀你。”
她伸出两指,拢于胸前,一朵业火红莲赫然现于她足下。
根根红丝包罗成一张密网,蜿蜒着,蠕动着,向梦禅袭去。
你不是要成仙吗?你不是要长生不老吗?
那我要你在心魔境中,看着自己变为一个凡人,经历生老病死、六道轮回之苦,最后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翻身。
梦禅的凄惨叫声在雷云密布的天地间响起,周子鹤垂眸看着地上绝望哭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嘴角缓缓浮现一丝残忍笑意,双目中的兴奋在闪电明灭中涌动。
她用剑划破手掌,摊开掌心,伤口的鲜血慢慢蠕动起来,凝聚成一个作尼姑打扮的长袍小人。
“你看见了吗?我替你报仇了。”周子鹤说。
小小的血人站在她的掌心,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
天上雷鸣声又起,似是又要降下一波。
抗得住吗?她不知道。
不过无所谓了,就像梦禅说的,也许她只有她死了,才是最好的了结。
她闭上了眼,丢下剑,张开双手任剑雷轰鸣。
“你疯了!”柳眉州忍不住大喊道。
“蠢材!死了也好!”她忽的又嗤笑出声,她渡了这么大一个劫,又吃了菩提莲,偏生又不肯低头归顺,不周山是一定留不得她的。
横竖都是要死,不如死在天地万象之下,好过与人勾心斗角、相互倾轧而死。
那般,实在是太累了。
一波又一波剑雷接踵而来,就连远隔万里的不周山也感受到了这雷劫的震动,整座山中的雪都簌簌落下,林鸟振翅俱飞。
忽然,一个白影从柳眉州余光中擦过。
“那是……!”她再一抬头,看见那人飞至周子鹤上方,层层雷击之下,她一手掐诀,一手抵天,白衣在风中撕裂翻飞,将了大半剑雷尽数挡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雷声终于停了。
周子鹤倏的从空中坠下,却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意识混沌间,耳边又有拔剑声响起。
“她没有金丹,却可以渡劫,神君知道的比我多,这般异象她很有可能是堕了魔道!留下她,我不拦你。”她听见有人冷声说。
“如果说我非要带她走呢?”一个平静的声音回答到。
她缓缓撑开一丝眼皮,模糊视线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容,心中涌上一阵难言的酸涩,扯了扯嘴角,就陷入了昏迷。
师尊,我又梦见你了。
*
周子鹤醒来时,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她猛地起身,四周环视一圈,却没在屋子里看见别人。
她跑去门口,刚想推开门,却被一道泛着蓝光的禁制震开。
周子鹤顾不得那么多,抽出剑手腕一转,长剑劈下,那道禁制频闪几下便消失了。
她没有注意到,剑锋上隐隐残留着的火焰,忽明忽灭。
她“嘭”的一声推开门,发现自己身在二楼,一楼的大堂里坐满了人,个个吃酒吃的面色红润,觥筹交错、酒香缭绕。
这么一声巨响,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停留在她身上,笑闹阔谈戛然而止。
“哎,这位姑娘……”一位店小二端着酒壶正要给下楼给客人送去,看见她,便立马眉开眼笑朝她走来。
周子鹤却侧身避开他,噔噔噔跑下楼,快步跑出客栈,任身后的小二怎么叫她都不回头。
一出客栈,她便涌入了长街热闹的人流中。
天已经黑了,处处花灯如昼,笑语喧哗。
她四处张望,在人山人海中寻找着那个白衣身影。
忽的,她瞥见灯笼铺下的一个人影,冲上前去抓住那人的手腕:“师尊!”
那人回过头来。
她神色一僵,失落地收回了手。
“对不起,认错了。”
又是这样。
你又要把我丢下,就像之前那样的每一次是么?
她沉默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身边不断有人三三两两从她身边走过,有人不慎撞到了她、有人指着她窃窃私语,她都不甚在意、恍若未闻。
突然,一串精致的梅花糕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顺着那串糕点往上看,怔在了原地。
“你怎么跑出来了?客栈里人多眼杂,为师在那门上下了禁制,没想到你自己跑出来了,可有受伤?”
伽音快速扫了她身上几眼,见她似乎没有受伤,才放缓了语气继续道:“看你许久没吃东西,为师想着还是凡间的东西更合你的胃口,便出门来买了一……”
周子鹤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她。
伽音口中的话顿住了。
眼前的人紧紧抱住她,头微微低下,埋在她的颈肩,呼吸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畔。
她……在发抖?伽音又是一怔。
你没有走,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周子鹤此时才真正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丝温暖,仿佛那场呼啸不止的风雪里、那被厚雪深埋的万丈深渊之下,终于吹过了一丝温煦的春风。
伽音目光一凝,脑中瞬间浮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也是这般,窒息滚烫的拥抱。
片刻后,她的目光又柔软下来,抬起手,想安抚地拍拍她的背,顿了顿,还是放下了。
长街上人声鼎沸,周子鹤却能清晰地听见她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仿佛烙在了她的心房处,带着悸动的颤栗。
夜风乍起,伽音身上的冷香拂到她面上来。
清雅出尘,摄人心魄。
周子鹤猛地回神,一下放开她,有些无措地攥紧了手,面色涨红,慌乱解释道:“师尊,我、我只是太……”
她偷偷抬起眸,瞥了一眼伽音的神情,却发现她脸色不太对劲,嘴唇发白,额上有细汗沁出。
再一看她背后,白衣上透出了点点血迹。
“师尊,你怎么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