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清愣愣接过文书。
官吏道:“还有,孙少监传你过去问话。”
慕怀清深吸一口气,行礼道:“劳烦了。”
官吏点头离去。
夏景明忍不住跳到她身边看,叫道:“还真是调任,怎么会这么突然!慕兄还没期满三年呢,就算再优秀,顶天也要做满一年啊!”
杨海生神色复杂道:“你以为这是好事?”
夏景明不明所以:“怎么了吗?越早调任,越早能回来升官啊。”
蒋明亮叹了口气:“夏兄有所不知,那归仁县,乃是西北偏远之地,一般来说只有贬谪的人才会去那。”
慕怀清思索着这份调任的来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经筵那天。她进宫在左相前露了面,后来还说了些胆大包天的话。
手里的调任忽然沉重起来,而她,被衬得像一粒渺小的沙尘。
夏景明担忧地看着她:“慕兄,你还好吗?”
慕怀清回神道:“无碍。那我就先去孙少监那了。”
她来到崇文院正厅拜见孙有道。
孙有道开门见山说:“调任的文书你收到了吧。”
慕怀清道:“收到了。”
好一阵沉默,孙有道才叹了口气接着说:
“之前就听说你在宴会上得罪了左相了,前段时间带你进宫,你说的那些话也不知是不是隔墙有耳被听去了。
“因边关之事,西北也有小国蠢蠢欲动,而地处西北的归仁县混乱不堪,若是任其发展,恐成匪祸扰边境不宁。是以左相在朝会上大赞你的才华,极力举荐你去就任。他的拥趸也纷纷附和,给陛下施压。
“太后本想反对,可不知为何,陛下最后竟主动同意了。算你命中该有此劫吧。”
慕怀清行礼道:“多谢孙少监告知。”
孙有道见她面色平静,忍不住道:“看来你这个当事人,还没我担心。”
慕怀清道:“事情既已发生,担心也无用。对下官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孙有道疑惑地“嘶”了一声,盯着慕怀清看了半晌,突然福至心灵:“陛下莫非也是这么想的?”
慕怀清道:“下官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但如果重来一次,下官还是会在经筵那天说一样的话。”
那是一场十拿九稳的明赌,要么泯然众人,要么一鸣惊人。
孙有道抚须大笑:“你有什么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归仁县的环境可不是闹着玩的。慕无晦,希望陛下没看走眼,老夫我也想看到你回来的那天。”
慕怀清笑道:“下官必当尽力。”
尽管表现得云淡风轻,她仍有一个害怕面对的人,那些对同僚长官说的话,到了陆居澜这里,却变得难以开口了。
夜一天比一天长,散衙吃过晚饭,天色已完全黑下来了。慕怀清和陆居澜并肩而行,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陆居澜看见她紧锁的眉头,问道:“你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慕怀清道:“难事……也算吧。”
陆居澜问:“那我可以听听吗?”
慕怀清道:“本就是要说给你听才觉得难的。我接到调任文书了。”
陆居澜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文书?”
慕怀清叹了口气:“调任,去归仁县。”
陆居澜听完,沉默了很久。
慕怀清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主动开口解释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实在是局势所迫。我本以为,还要两三年才会到和你说分别的日子。”
陆居澜望着她,开口道:“那里很远,很危险。”
慕怀清愣了一下,道:“听上去倒也还好。你不必担心,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的。”
还好?陆居澜心酸地想,那是因为你曾见过易人而食的衡曲吗?
“什么时候走?”
“尽早吧。虽然很喜欢盛京,但冬天马上就要到了。”
“出发之前,多准备一些厚衣物。”
“嗯,我知道的。”
“常见的药材也备上一些。”
“好。”
“能不能在我休沐那天走?”
“嗯?”
“不然我没办法去送你。”
“好。”慕怀清接着道:“我在地图上看过了,归仁县离贺州也很近,如果有机会,说不定还可以联系上近野兄。”
陆居澜低声道:“可我要很久看不见你了。”很久是多久,没人知道。
慕怀清认真道:“注定重逢的人,必会再次相见。我很感谢遇到的每一个朋友,哭也好,笑也罢,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无法抹除的印记。尤其是你,云程,即便相隔千山万水,你依然是……是我值得铭记一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