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不出来话,费力地抬手拍拍床沿,韩墟不知用意,只能上前去,见皇帝伸出手指指向床沿边雕花纹路,韩墟伸手摸上去,只听细微的咔嗒一声,床沿边褥子略隆起一块,韩墟掀开褥子和打开的床板,拿出一个一尺来场雕花精美繁复的木盒。
“这是沙律工匠所造,关上之后只能打开一次。里面装着的东西,等合适的时机打开。”皇帝喘气越来越费力,“你过来,我告诉你打开的方法。”
韩墟将耳朵凑过去,认真听着完。
“臣记下了。”
“元佑!”乾元帝忽然提高了声音。
一旁六神无主的太子瞬间回了魂,涕泪纵横地爬过来。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母妃去得早,如今父皇也护不了你了,今后就全靠自己。”皇帝抬手在太子脸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你是太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给朕拿出点太子的威仪来!”
“父皇教训得是!”太子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挺直了腰身。
“你们都去吧,朕累了。”乾元帝长舒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乾元帝驾崩。
云泰殿中挂起漫天白幡,殿里正中央放着棺椁。皇后带着几个妃子跪在殿中,其余嫔妃皇子公主在殿外,阶下是各位大臣和有爵位的王爷们。
傍晚哭祭,殿内外哀嚎一片。
嫔妃们开始是真的哭,倒也不是为了跟皇帝的情分,为的只是自己未知的后半生。后来想想又觉得不过就是称谓变了而已,皇帝在不在,自己的荣宠并没有什么变化。太子脾气好,他登基之后,搞不好自己日子还能好过些。于是悲伤也淡了,眼泪也止了,勉强嚎几声不过为了在这最后一程,全一全乾元帝和自己的面子。
韩墟一面安排宫禁防卫增加值守,巡护轮次增加,一面让卫诚去找煎药的内侍和药渣,结果一无所获,膳房管事说自从药端走,便再没看见那内侍的踪影。
后宫里皇后强打精神出来主持丧仪,隔着屏风对朝臣们凄凄惨惨道:“太子悲伤过度,已经卧病不起,前朝事就拜托右相与各位大人操持。若非大局未定,本宫恨不得随先帝一起去了……”
“娘娘保重。”兵部尚书曹恪跪下道,“后宫前朝还需娘娘操持,才能人心安稳。”
其他人也随着跪下,齐声道:“娘娘保重!”
皇后拿手帕擦了擦眼泪,抬手让身边侍女搀扶着离开了。
刚出来,便有一个内侍迎上来,近身低语道:“何将军夫人和四个孩子被带去了肃妃宫中。”
“什么?”皇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甩开侍女扶着她的手,咬牙问道,“可知是何缘故?”
“听说是肃妃娘娘伤心过度,让何夫人前去探望。”那内侍道。
“是什么时候的事?”皇后继续问。
“天一亮肃妃身边的内侍带着一队禁军就去了。还说兴许看着孩子能高兴些,所以把公子和三位小姐一并带去了。”
皇后听罢,冷笑道:“这步棋走得好。谁都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她倒是占了先手。可有传话给曹大人?”
“已经去了。”内侍道,“曹大人已经让府里的人飞鸽传书给何将军。”
“愚蠢!告诉他做什么!太子一党无非是想拿家人要挟何兆廷,他若得了消息,必会瞻前顾后。若他为了保住家人,转头对付
我们,这整个计划都要落空!”皇后气得脸色发白。
“娘娘,奴才觉得曹大人做得对。”内侍小心翼翼道,“李继的死,他何兆廷脱不了干系,要反水,也得好好掂量。若是不告诉他家人之事,到时若发生不测,鱼死网破,再将此事告发,对您和宁王可是大大的不利。他即便为了保全家人什么都不做,也比做敌人强啊。”
一席话让皇后冷静下来,便暂时平息了怒气,转头对那内侍道:“可去肃妃宫里探查过?”
“去了,只到了门口,便被禁军拦住。肃妃宫里人说他们娘娘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内侍回话道。
“东宫呢?”皇后问。
“东宫一切如常,并没有加派守卫。”内侍道。
“好,你去吧。”皇后将内侍挥退,揉了揉太阳穴。看来事情远比谋划中还要复杂,她一定要稳住,不能慌,不能着急。
黄昏时做完法事,宁王元景来请安,顺便送皇后回宫去。
“何兆廷那边不抱希望了,看来只能快刀斩乱麻。”宁王搀着皇后,让其他人远远跟在后面。
“我也这么想。”皇后看着天边晚霞,深吸了口气,“他们只想着边境安稳,没想到东宫。”
“母后不用担心,只需将后宫安排妥当,其他事儿臣自会料理。”宁王笑道。
“我儿天纵英才。”皇后停下脚步,抬手抚着儿子的面颊,“可惜陛下有眼无珠,立了那么个太子。今后国政交到他手里,陛下怕是九泉之下都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