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被她的话惊得魂颤,眼珠子一转,立刻拍起她马屁,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玉骨仙风,绝代佳人。
算是用尽了她这丫鬟所知晓的所有词,总算哄高兴了面前的小夫人。
至于锦书口中所说嫁给时衍的个中好处,她听了个大概,耳朵发疼,最后将人赶走。
沈遥吹灭蜡烛,钻进被窝,虽睡得还算沉,可隐隐能感到一抹瘆人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心脏跳得不安稳。
深夜万籁俱寂,唯有屋外蝉鸣声声。
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骤然响起,沈遥被惊了起身,掀开被褥,往支摘窗走去。
推开窗棂,屋外空荡一片,偶有风吹草动。当她垂下眸子,发现窗台上放着一张白纸,上面赫然写着“永乐”二字。
永乐?
这是何意?
正在沈遥深思之时,身后传来一阵冷香,无孔不入。她猛地转身,只见时衍一袭盗贼黑衣,拉下面巾看着她淫/笑。
男人手触摸过的地方好像着了火一般,呼吸喷薄在她的耳边,低沉声音入耳:“诺诺,乖。”
“夫人!”
“夫人!”
另一阵声音从远处传来,沈遥思绪回笼,猛地睁开双眼。
头顶的帷帐仍是一片大红,阳光从窗户外透入,暖风带着清新的雨气。
身边空荡,只她一人躺在拔步床上。
“夫人,你梦魇了啊?”锦书站在拔步床边,神情担忧地看着她。
对,她竟梦到夫君成了采花大盗,对自己意图不轨。
沈遥不动声色地起身,脸红扑扑的,有些发烫,见锦书一直盯着自己,故作冷淡道:“夏日闷热,许是不太习惯。”
说完,她坐起身,锦书后退一步,“夫人可是要起床,奴婢伺候夫人洗漱。”
“嗯。”
锦书颔首,又唤了三个下人进屋伺候,端热水的,备巾帕的,拿香木棒的,各自分工明确,不多看她一眼,也不多言一句。
不知时家有多大,有多少下人,似乎整个宅院的人都被规训得极为守礼。
沈遥接过巾帕,“无需这么多人伺候。”
锦书道:“夫人不必客气,这些都是奴婢们分内之事。她们是姑爷从时府精挑细选,特意安置过来的,奴婢则是夫人陪嫁,很熟悉夫人起居。”
沈遥目光从几名低眉顺目的婢女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锦书身上。
她疑惑:“我以前难道是很严苛的人?”
锦书一怔。
沈遥继续道:“你们都好规矩,总觉得似乎在怕我。”
锦书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夫人性子温顺,怎能说怕。只是做奴婢的都得讲规矩,不能丢了主子脸面。”
“夫人曾经……也是极讲规矩的。”她又补了一句。
沈遥“嗯”了一声,几人便动作利落地伺候起她来。
她转头一瞥,发现昨夜床头才燃烧了一半得蜡烛,此刻竟已经只剩下半寸。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是忘了熄灯。
不多时,沈遥已经换上了一袭淡青色绢纱襦裙,乌发挽成妇人髻,戴上一花簪。
准备好后,账房将账本送了来,管事全叔告知:“爷嘱咐过,府中钱财都交给夫人。夫人若是有闲情,可亲自打理,若是累了,便交给老奴做。”
沈遥颔首,见这厚厚的一堆账本,随意翻了翻便合上。想到自己嫁过来也有了职责,“叫府中下人都来内院,我认认。”
“是。”
下人们很快便被集中起来,排着队见当家主母。
她和锦书搬了个椅子坐到外面,看着众人一一上前,介绍自己差事,籍贯和名字。大约五十来人,除了侍卫,管事,一个马夫,剩下的全是女仆。
沈遥努力记了个大概,锦书则在一旁拿着小银鱼打赏。
下人们话不多,低着头的同时也悄悄抬眼打量着新夫人。
真是美得叫他们好一声惊叹。
结束后,她又在府中逛了一圈。
这是一个三进宅院,内院在最里,带着小厨房。偏僻些的后罩房中住着下人。而夫君常待的书房在外院,庭院种满梨花。
他们所在这个小镇叫葫芦镇,在长安城附近,是她和夫君从小出生长大之地。
沈遥有些累了,回到房中又翻了翻账簿,还是被万贯家财所震惊。
没想到夫君挺有钱。
她唇角勾起,直到余光掠过门口,夫君已经端着一碗竹叶粥站在那儿,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淡淡扭过头低下,鼓了下腮帮子,扯平嘴角,摸着鬓发,一动不动。
时衍眼中略过一丝笑意,步入回房中,坐于案几前,朝着她招手。
沈遥走近,坐到他身侧,看着他将粥推到自己面前,想到昨夜的梦,一时不自然。
“你不吃?”
时衍淡笑着答:“吃过了。”
沈遥先喝了口温水,忽视那股怪异,垂眸,手指在碗沿轻轻摩挲着,“时衍,问你个问题,不知我娘家……”
她昨夜在他走后,想到此事,便哽在心头许久。
时衍垂着眸,只是将一旁小菜推到她面前,又看回她,漆黑的瞳中浮起一丝落寞,半晌没有说话。
沈遥盯着面前身材颀长,宽肩窄腰的男人。
才十八、九的年岁,周身却已无半点少年人的浮躁。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沉静的力量,像是一汪深潭,让人难以窥探深浅。
他看她的眼神干净澄澈,嘴角噙笑,连眸光都像春日细雨,润物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