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千千和李乐格在十字路口分别后，她走到家门口一抬头就看见许林凡站在开满槐花的大树下。

暮春的风掠过枝头，满树槐花便簌簌地落成一场雪。他站在虬曲的老槐树下，青白花色正顺着藏蓝校服流淌，衣领处停着几瓣，像被刻意别上去的银制校徽。

阳光从花隙里漏下来，在他睫毛上碎成金粉。有细小的花瓣沾在发梢，随呼吸轻轻震颤，让人疑心那是会随时飞走的白蝶。

风起时整棵树都在摇晃，雪色花瀑兜头浇下，他却连眼睛都不曾眨直到某朵完整的槐花坠在他摊开的掌心，五片乳白花瓣还保持着飞翔的姿态。

树影在他脸上游移，将少年干净的面容也染上几分婆娑。远处传来放课的钟声，惊起满枝暗香，而他只是低头嗅了嗅那朵落花，忽然笑了。霎时间，整个春天的重量都压弯了那枝脆弱的槐树枝丫。

冯千千不得不承认自己又一次因为他而心动，她很想视而不见地走过去，但自己越靠近他，心跳就越强烈。

"千千，那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释。"许林凡笑着朝冯千千走过来。

冯千千脚上像被拴上了沉重的铅球一动也动不了，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你节目开始的时候我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等我再出来的时候你们的节目已经在谢幕了。然后那天我和余书杰说的那句话，完全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乱说的。"

许林凡很慌张地解释，不知道为什么冯千千看着他现在拼命向自己解释的样子，心里就觉得莫名的开心。

"噗嗤。"

"你……你笑什么？"

看着冯千千笑许林凡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彼此笑得很开心。

年少时候的误会，总是那么轻易的能被笑容化解。

"学长一定是要考重点高中的吧？"

两个人并肩坐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

许林凡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冯千千："那你呢？"

"我？以我的成绩，不管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考上普通高中。"冯千千尴尬地笑笑。

许林凡眼睛里一闪而过，一丝的难过和无可奈何。

"冯千千同学，不要害怕走得慢，只要方向正确，每一步都在靠近目标。你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给时间。"

许林凡轻轻拍了拍冯千千的脑袋起身离开，还不忘转身笑着朝她挥手。

他站在春末里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像突然张开的翅膀。阳光穿过香樟树叶的间隙，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金箔，睫毛一眨便簌簌地落进酒窝里。

后颈处有一绺不听话的头发，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在衣领上扫来扫去，让人想起刚学会扑棱的雏鸟羽毛。

十七岁的骨骼正在抽条，手腕从袖口伸出两寸清瘦的弧度，握笔的指节却已显出分明的轮廓。

奔跑时球鞋带起的尘土在光束里翻滚，蓝白校服下摆扬起的瞬间，露出腰间一闪而过的雪白皮肤那是整个夏天最先吻到阳光的地方。

最鲜活的是他转头笑起来的模样。右脸先陷下去一个小涡，然后左脸才慢半拍地跟上，眼睛弯成初三四的月牙，里头盛着的星光便止不住地往外溢。

这一刻冯千千在心里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你要考重点高中？"外婆激动得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外婆，你说……我能考上吗？"冯千千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

外婆笑着给她碗里夹了一块鸡翅："能，我们家千千可是最棒的。外婆相信只要你肯努力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

"嗯，我一定能考上！！"

外婆的鼓励对冯千千来说就是自己学习最大的动力。

许林凡回到家看着桌子上面的中考报名表，拿起笔在普通高中那一栏添下了名字。

第二天他的报名表刚被交到办公室里，没一会儿许林凡也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许林凡，你最近的成绩已经稳定下来了。报重点高中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你不要因为我之前说了你几句就妄自菲薄。"

"老师，我这个成绩就算去重点高中也只是分在普通班里。但如果去普高就可以分到重点班，我是这么想的。"

班主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个考虑其实也对，毕竟宁当鸡头不做凤尾。但是重点高中的师资力量和普高还是有一定区别的，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

"老师，我觉得不用考虑了。"

班主任见许林凡的态度那么坚决，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许林凡，你真的要报普高吗？为什么啊？"

陶小雅去办公室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许林凡的报名表。

许林凡在座位上写卷子抬头看了陶小雅一眼："没什么，报普高压力小一点。"

"是因为那个女孩吗？"

陶小雅从初一开始就一直暗恋许林凡，悄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升初二以后不久有很多次，她都看见许林凡在暗处盯着冯千千看。

后来陶小雅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变得越来越频繁，她就开始病态地跟踪调查冯千千。

陶小雅看得出来冯千千喜欢许林凡而许林凡对冯千千也有感觉，两个人明明是互相喜欢但却都没有选择开口。

许林凡惊讶地看着陶小雅："你在说什么？"

"你是因为八三班的那个冯千千，所以才选择普高的？"陶小雅直接把话挑明。

许林凡喜欢冯千千这件事情除了林晓和余书杰，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没想到陶小雅竟然知道，许林凡震惊地看着她，眼神慌乱："你不要胡说，我选普高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和她……更没有关系。"

陶小雅根本不相信许林凡的口是心非，但由于初三下课时间比较晚，所以她一直没有机会去找冯千千。

冯千千趁着中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特意去庙里拜文殊菩萨为许林凡求了一个文昌符。

考试的前一天所有考生要集体坐大巴车去提前订好的宾馆，考生离开学校的那天冯千千在上课时找了个肚子疼的借口溜出教室。

她赶在许林凡要上大巴车前，连忙把口袋里的文昌符递给他。

"这个……是……是我特意去庙里向文殊菩萨求来的，可以保佑你考试顺利。"

许林凡微笑着把文昌符放进带拉链的口袋里："谢谢。"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要有压力。"

明明是许林凡要去考试，但冯千千却比他还要紧张。

"记住了，等我回来。"

冯千千愣住了点点头脸颊微红："……好，我等你回来。"

冯千千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中考结束后一个陌生的女孩站在她的家门口。

"同学你好，请问你找谁？"

陶小雅冷着脸："我找你。"

"找我？"

"你知道许林凡报的是普高吗？"

冯千千一下子愣住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普高？这怎么可能呢？以他的成绩一定是能考上重点高中的。"

"如果不是因为你，他本来就应该上重点高中的。"

陶小雅的话让冯千千完全听不懂："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如果不是因为我？"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陶小雅丢下这句话后扬长而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冯千千。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陶小雅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回到家后她就立刻给许林凡发去信息。

冯千千：学长，这两天考试感觉怎么样？

许林凡几乎是秒回的信息：感觉还不错。

冯千千：那一定能考上重点高中了，对吧？

许林凡看见这条消息后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冯千千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手指一直在书桌上面有意无意地敲击。

许林凡：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可以，但其实我觉得普高也不错。

之前余书杰没能回答的问题，冯千千想从许林凡的嘴里找出答案。

冯千千：学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许林凡：什么问题？

冯千千：如果你喜欢的人考不上重点高中，那你会为了她选择普通高中吗？

冯千千从来没有问过许林凡这么直白的问题，直觉告诉他，一定是有人对她说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给冯千千发去两个字：不会。

许林凡的不会让冯千千知道，原来他和陈鹿茜一样，不会因为感情而影响前途。

冯千千既为他的清醒感到高兴，却又为他的理智觉得有一丝难过。

冯千千：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