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巧了。
两家都打着同样的主意。
周慕颜捏着茶杯的手指突然收紧,茶水溅出几滴:“礼部尚书家的公子?那不是……”
“这原本是母亲打算为我四姐应下的亲事。”
谢初柔垂眸拂去衣摆茶渍,"看来王家倒是两头下注,既要宋家的军中人脉,又贪图谢氏在江南的盐道。"
宋雁歌将空杯重重扣在桌上:“他们可真是贪心啊。”
货舱外忽地卷进咸涩海风,吹得油灯明明灭灭。
周慕颜起身关紧舷窗,袖中青竹腰牌不慎滑落。
谢初柔俯身拾起时眸光微动:“你这东西,有些眼熟。”
周慕颜索性将腰牌摆在桌案上,“既然你看出来了,那我就说了,这是华州通判府的令牌。”
“家兄奉命暗查华州盐务,发现苏氏商行近三年垄断了七成盐市。更蹊跷的是,他们商行的利润却没有见长,反而越来越低了。”
谢初柔盯着周慕颜的手,忽而按住了她的令牌。
“慕颜,你过来。”
周慕颜凑了过去,有些不解,“怎么了?”
谢初柔冷静开口:“这令牌,是你偷的吧?”
周慕颜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你怎么知道!”
说完,她立刻后悔了。
谢初柔叹了一口气,仿佛早已料到。
“你这样的举动,十分危险。”
周慕颜坐回了位置,有些失落:“我听见兄长说这些,我就想替他办这件事,可是兄长不同意,我就偷偷拿了这个出来。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不曾想,你也在这船上。”
谢初柔一直没讲话。
周慕颜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心虚,不由得小声试探着:“初柔,你不会生气了吧?”
谢初柔冷冷回她:“嗯。”
“那……你能不生气了吗?”
“……”
宋雁歌有些为难,想要劝阻却又觉得不太好劝,十分懂事将空间留给了她们二人,悄悄退了下去。
瞧见宋雁歌走了,周慕颜这才放开了声音,委屈巴巴求着谢初柔,拉扯着她的裙摆,不停摇晃着。
“初柔,你别生我气。我知道,我又冲动了,让你担心了。”
谢初柔依旧不语。
“求你了,说话。”
谢初柔依旧没动。
“说话!”
硬气了一下,周慕颜的声音瞬间又萎靡不振了,她不敢继续大声吼她,生怕谢初柔直接给她送回家。
“我不是生你气,我是觉得你把生死当儿戏,若你这次真的遇上刺客,万一受伤了,你哥该多伤心啊?他虽说有时看起来不太靠谱,可对你那是样样宠着,你就这么出来,什么话不留,什么信不给,他恐怕要急疯了。”
“是,我知道。”
“你不知道。”
谢初柔一甩帕子,气鼓鼓扭头不看她。
“你要是知道,你就不会这样。太任性了。”
“是是是,我任性,我任性我知道啦!等船靠岸,我马上修书一封回去,让他不用担心。”
三日后。
船停在青州,三人在盐包堆里闷久了,都迫不及待踏上码头。
周慕颜举着糖画钻进绸缎庄时,谢初柔正抚过一匹月白软烟罗。
金铃忽在檐角炸响,宋雁歌旋身踢翻两个扮作脚夫的刺客,绯色裙裾扫落满架绣线。
“当心!”
谢初柔一把将周慕颜推在柜台后面,隔着木柜依旧能听见刀剑乱舞的声音。
宋雁歌银丝绞住横梁荡过半空,却见更多黑衣人从二楼天井跃下,直接朝着谢初柔的方向而来。
“闭眼。”
清冽男声掠过耳畔,玄色箭袖拂开淬毒暗器。
沈执羡挥剑起落间,刺客颈间皆绽开朱砂似的红点。
待最后一个黑衣人坠地,谢初柔盯着他剑尖血痕微怔。
那人临死前攥着的铜牌,分明刻着东宫独有的暗纹。
“让姐姐受惊了。”
沈执羡收剑时,指尖状似无意拂过谢初柔发间。
谢初柔一时有些惊愕:“沈执羡,你怎么在这里?”
宋雁歌突然踩住滚落脚边的孔雀镖,金线缠绕处露出半截未燃尽的火漆。
谢初柔瞥见沈执羡腰间晃动的玉连环,瞳孔倏地收缩,那分明是方才刺客袖中滑落的印信残片。
她将周慕颜往身后带了带,绣鞋碾碎地上半枚漆印。
“这不某人传书一封,我正巧在这附近办事,便来寻人,正巧就碰上了。”
周慕颜有些警惕,“沈执羡,你……你是来替我哥寻我回去的么?”
“是。”
“他不是。”
两道不一样的回答,让旁边两人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沈执羡笑意凝在唇角,檐外忽飘起细雨。
“哎哟,下雨了。三位,一块喝一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