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枪杀,对惠来说,就像小脚趾撞到桌腿,一阵剧痛后,死了就没感觉了。
鲜血流失过多,就会觉得寒冷。
走马灯似的回忆了她的生命。
人血的独特腥味灌满鼻腔,惠睁开眼,坐起来,看到阿比盖尔染血的枯死脸庞,雀斑少女不瞑目,躺在地板上。一旁的威尔已经昏迷,胸膛微弱的起伏。
从威尔进屋,到两死一伤,她复活,只过去五分钟。
汉尼拔的变态和凶残超出她的想象,用幽灵来天降神兵,拯救一男一女,并不会收获感激。
更可能会被忌惮、被出卖。
她的在场证明无法抹除,那就只有,深入交锋一下。
惠站起来,胸口的布料染血又破洞,击杀她的子弹躺在血泊里,惠捡起来,往外走,从门口灌进冷风和雨气。
她站在门内,看汉尼拔不撑伞,脱了外套,张开双臂仰面接雨,湿透的布料紧贴身体,勾勒出健硕。
她屈指叩在门板上,清脆的声音惊醒沉溺在自己精神世界里的汉尼拔,他猛然回身,看见惠时,第一次瞪圆了狭长的眼睛。
路灯照亮他眼中两秒的震惊和困惑,随后回归兴味的笑意,他往回走,一向服帖的背头发型已经被抓乱,湿漉漉的贴着高额头,显得有些滑稽。
但凶兽的气势,维持着游刃有余的心情。
“亲爱的【惠】,就这样把秘密暴露给我,算是投诚吗?”汉尼拔勾指惠的领口布料拉开,垂眸就看见光洁的肌肤,隆起的饱满弧度,本该破碎的心口,毫发无损。
汉尼拔:“看来,第一个杀害你的人,就是你的父亲。”
惠后退,收紧领口,“先给威尔急救吧。”
汉尼拔走过的路淌了一地水,他脱掉水淋淋的皮鞋和袜子,赤脚踩在血泊里。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关注别人。”
但还是取出医疗箱,给威尔扎了针麻醉剂,掀开衣服下摆,紧急处理了破洞的肚子,确保六个小时内不会死亡。
虽然威尔本来就不会死,但逃跑的时间要拉长了,以防万一。
惠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同一个座位。
“你要逃去哪里?”
寻找到新猎物的汉尼拔拖来一把椅子,坐在惠对面,好似身处咨询室,交叠着长腿,悠闲自在。
“失去死亡的权力,原来会变成这样。”汉尼拔欣赏着端坐的惠,她仿佛被神性笼罩,目睹一切,安静接纳。
惠:“你知道。”
汉尼拔:“美国有亚人研究基地,曾经被赋予众多希望,但最后被封存了。这种天赋不可转移、复制、传承,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下一个,除了不死,没什么特别的。比起祝福,更像是一种诅咒。”
汉尼拔:“日本的研究资料会拷贝给美国,除了践踏人权,发泄恶意,没太多科研价值。政治家不想留下把柄,于是让其销声匿迹,在这个国家,人命有时候,真的很廉价。”
汉尼拔:“就像无痛症,你也被危险吸引,理智明知不可靠近,还是无可救药的送上门。”
惠:看来都没发现幽灵的存在。
惠:“最初,我并不知道,你会这么出乎意料。”
汉尼拔轻笑:“为什么不逃走呢?你希望我帮你抹消死亡一次的证据,只要我说枪里没有子弹,患有脑炎和幻想的威尔,一定会以为你的死亡是他的共情疾病又犯了。”
汉尼拔:“向杀人凶手提出交易,是要付出代价哦~”
他愉悦到眼尾开花,神情懒洋洋又餍足。
惠知道他杀完人宣泄了情绪,感动了他自己,就像那场歌剧落幕,他喟叹又舒爽的拭泪。
至于别人的死活和心理健康,与他无关。
惠没说话,安静的看着他。
汉尼拔叹了口气:“怎么年纪轻轻的,好似坟墓黑土已经埋到脑门了。”
他站起来,走到惠面前,像绅士一样伸手,“去洗个热水澡吧,在警察来之前,我们还有一些时间。”
惠:“你可以先清理现场吗?洗完澡就不会想打扫了。”
汉尼拔垂手:“也是。”
他处理地面的血迹,不让法医提取出三种DNA,又擦拭左轮手枪,处理阿比盖尔的手,免得提取到硝烟残留物。
期间惠一直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汉尼拔:“把衣服脱给我。”
惠站起,将紫色长裙脱下,递给他,背心式内衣也有破洞和血迹。
接过长裙还伸手的汉尼拔:“怎么,害羞?”
惠看眼阿比盖尔,继续脱。
汉尼拔将布料吸饱油,扔进烤箱点火。“等会给你穿阿比盖尔的衣服将就一下。”
惠面无表情,单臂捂着胸。
汉尼拔自顾自走进浴室,打开暖灯,给浴缸注水。“你先洗,我去拿衣服。”
惠摘掉首饰,披散头发,挤沐浴露,洗干净后泡进浴缸里,温热冰凉的手脚。
汉尼拔走进来,脱掉衣服,冲洗血渍。
惠背对他只听见水声凌乱。
汉尼拔:“我也能进来泡吗?”
惠不语,他自己就进,比起目睹尸体变僵硬,肌肤相贴委实不算什么。
汉尼拔还帮她把长发盘起拧水,用毛巾包裹。
汉尼拔:“你知道阿拉娜为什么去找你吗?”
惠:“因为抄威尔家的时候看见合照了吧。”
汉尼拔笑,胸膛的震动顺着水波导到她后背。
这个浴缸很深很大。
汉尼拔:“你应该不记得那个绑架犯了,但是爆炸和火灾没有毁坏他的日记本,他为最后一个猎物深情的写了诗。”
汉尼拔:“一泉清水,像摩西分海一样,推开污秽肮脏堕落的人群,降临在我面前。她的眼眸,像圣母玛利亚,宁静的注视着我。她撸起袖子,大理石般洁白的手臂散发清香,青色的静脉像花朵的根系,浅藏在薄如蝉翼的肌肤下。我触碰,油膏般滑腻吸手。我啜饮,圣血无瑕,我仿佛恢复了生命与活力,我渴望,彻底拥有她。”
磁性的嗓音在惠的耳边低语,优美的叹咏腔调。
惠默默抚平鸡皮疙瘩:“好酸,无聊的文学。”
汉尼拔:“我计划去佛罗伦萨,和我的心理医生一起,虽然她是金发,但谁说不能领养一位黑发呢,说不定这种家庭,会更收获同情。”
惠沉默几秒,“我会回家,我还有外公和妈妈。”
汉尼拔从背后拥抱着惠,小臂压在她的锁骨上。“就这样拒绝我的邀请,我会伤心的。”
惠看着她的掌心,在暖光下,青色的静脉像中毒般鲜明,纵横交错的埋伏在皮下。
汉尼拔的手掌从手背覆盖,五指交错紧扣,宽厚的手指紧紧地钳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