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稍微干净点的位置，铺着好些被涂画过的纸张和树叶。
小猫歪头看他。
姬无妄抿唇，视线划过，修长苍白的指尖上沾着的——赫然也是没干透的黑色墨迹。
此时此刻，只看得见黑白两色的人类露出点迷惘的神情：“……”
虞圆抖了抖胡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人类的脸色有点难看。
虽然但是。
她真的努力过了，画画这件事，不是什么一日便能练成的技术，她原本搞得更脏，现在能有这样几分乱中有序，也是很不容易了。
为了干净，虞圆画一会就停下来清理，来来回回地用灵力，用多几次后……
灵力就不够了。
灵兽的灵力也是靠着自身的努力和时间的积累，这两样虞圆都不沾边，她尚且用的不太熟练，纯当是熟悉操作，逐渐也有了些进展。
“阿嚏。”
虞圆打了个喷嚏，身上好冷，应该是人类在看着她。
她也礼貌地看了回去。从虞圆这个角度看，人类紧紧闭合的衣襟处，露出的脖颈皆是一片白，再往上看，他便似有所感，喉结微微滚动了下。
虞圆也不好意思扒人家衣服去拿回珠子，只敢偷偷看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算了，脏就脏点吧。
但是他现在手指头上的怎么办？
她拍拍脑袋，试图用个清洁术把人类指尖沾上的墨水给擦掉，没用出来，她只好用自己的爪子擦，也没擦掉。
嘿，不信这个邪，虞圆认真起来。
“喵呜！”
擦了又擦也还是没弄干净，猫猫上火，急了眼，浑然不顾地朝着墨渍一口就要舔上去。
在最后那一刻，她猛然停下。
黑白分明的花脸撞在苍白的手腕处，胡须抽动，墨迹瞬间晕染开来，倒搞得更脏了。
虞圆：……
她看看人类，又看看自己，心中那股无名的恼怒一下子涌了上来。
小说都是骗人的，穿越哪有那么容易。
啊啊啊啊。
天杀的本能，我要把你生吃了啊啊啊！
人类的呼吸稍急促了些。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心逐渐蹙到一起。
“……”
虞圆尴尬地都要在原地抠出两栋三层别墅外带海景大阳台。
她不是故意的。
只是猫类都会有舔毛的习惯，她身体本能反应，又擦不干净才……
虞圆往常已经极力克制猫狸的本能了。
比如看到东西想扑，很喜欢被摸摸，想要出门玩又不想一直出门玩，还总是想磨爪子之类的，这次也实在是一时昏头_(:зゝ∠)_
遗忘，彻底遗忘！
绝对不能让人类知道她是人，这件事必须给带窝里藏死喽！
她恹恹地吞下血泪，身体往外扭了扭，小猫咪像水一样，柔软又轻巧，轻易便挣脱开束缚，转眼跳到了地面上。
她喵了几声。
管他听不听得懂，反正她不尴尬就行。
细雨缠绵，庙内不算光亮，风也在这一时安静下来。
阴暗与光明本就无法交融，但姬无妄的视线内，小猫一蹦一蹦地跳出去，她尾巴晃晃，跨过了火堆，逐渐远离。
他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
绒毛细腻的触感逐渐消失，可是身上盖着的布，噼啪作响的火堆，手心的墨迹，都古怪地在心口生出牵绊的丝线，蔓延增长，将他牢牢困住。
如今的一切，都如梦一般。
美好而无法抵抗。
空荡荡的躯壳下是黝然深邃，掩藏住了更多漆黑阴暗的心思。
这一刻，他脑海里闪过许多晦暗的念头。
可转瞬，线便忽地抽动起来，平静的湖面掉进一粒石子，荡开轻而不容忽视的涟漪。
姬无妄平静地抬头。
黑白两色的世界里，一团毛球仰着花脸，叼着张脆生生沾满了墨的纸飞快地朝他跑来。
“哒哒哒……”她翠绿的眼瞳里盛满了光，动作莽撞。
叼着的纸张伴着风发出哗啦哗啦的脆响，翻动卷曲，抗拒着被带到他的面前。
上面画满了什么。
其实这场面十分奇怪，小猫画画给看不到的人类“看”，但虞圆虽然在某些事上总是慢半拍，也不太聪明，但奇怪的直觉总是很准。
她觉得他看得到。
虞圆放下纸，爪子拍了拍，她其实还留了旁的点心思。
此时，风正好吹过，吹的纸张飘起来，发出哗啦的响声，差点从虞圆手底下溜走。
她眼疾爪快地压住了。
“喵。”
人类端坐，微微偏头，额心红点在火光中映出柔软意味。
面容苍白，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像是在冰冷的溪水里泡过，带着点喑哑：“这是什么？”
虞圆一共画了三张画。
她的想法很明确也很简单，尤其是在经历和林正在梦中交锋的事情后。但到底怎么能让人类理解，就是个麻烦的事了。
虞圆不可说的心思就在此。
她不免的有些担心自己表露的太过聪明，不像一只寻常的灵兽。
所以她的友好带了几分目的。
一只聪明幸运，又能寻宝的灵兽，价值不能估量，会不会引起人类的贪欲？答案没人能告诉她。
即使两人现在关系算得上非比寻常。
虞圆的视线悄悄转到身后。
庙宇间的阵法被她新放上去的绒毛激活，可血渍依然存在，就像是有些疑惑，不会消失，只会偷偷在心间打转。
……鬼火和阵法被破坏的事，真的就这么巧吗？
如意罩不珍贵吗？林正丢下它也要困住虞圆，只如今时机太巧，濒死无法反抗的人类，和猫身人心的她，才造就这个局面。
“滴滴答答……”
庙外的雨势渐渐变小了。
雨珠敲击墙体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微不可查，庙内透过阵阵冷风，天空阴云渐消。
猫瞳里映出人类的倒影。
长眉入鬓，下颌棱角分明，容貌如山中寒玉，双目皆闭更添几分清冷意味。
不消说，他很好看。
她又忽地想起有关林正的那荒唐一梦，那根会伪装的细毛，被他看穿拔除，才叫她脱困梦境，这样的人物，会和小说一点关系也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