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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伤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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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的温情只有一瞬。

直到坐上轿子,途中遇见玲珑,沈秋辞才算想明白些。

玲珑是赵砚行的人,并不算意外。她本是太子旧部,后又转投赵怀霁。

赵砚行说“多有波折”——

说的是哪桩事?他又想做什么?

细细思量,她只能想到,那封密函对赵砚行而言并无实质威胁。可若连卫昭也是他的人,如今杜归雪落在卫昭手中,那杜家,岂不也是被他制住了七寸?

江南年初水患,北夷再犯,前和约早已名存实亡,军饷一笔笔压来,可朝廷手中的军屯,却杯水车薪。

杜家仍握有筹码。旧年漕运军饷案尚有迷雾未解,如今一人掌兵、一人掌粮,赵砚行若想动手,自然先削杜氏。

更何况魏贞——

他素与江南关系密切,如今知密函已废,必然也在打杜家的主意。他不会让帝王安稳。

赵砚行话里也暗指,魏贞困守荆楚,或有他一手。

真是撕咬无情,寸土必争。

沈廷遇在荆楚遇阻,但终究赶上了大婚。这般看来,赵砚行对她或许有几分真心,暂时还未打算下狠手。

可也只是暂时罢了。

沈秋辞捻着新换的裙子,

前世婚前,她与赵砚行交集不多,不知这些水深火热。如今走得近了,反倒觉得此人难以捉摸。

他或许真的不想她死。

那杀她的,又是谁?

她第一个排除了魏贞——

那时他自身难保,何必大费周章?沈家已被抄斩,根本无利可图。

赵怀霁也无理由。早已和离,留她一命与否,于他而言并无意义。

轿子停了。

紧接着,玲珑的声音透了进来,带着笑:“王妃娘娘,可算让我好找。”

沈秋辞掀开帘子。

赫然是玲珑眉眼弯弯站在那里。

见到轿子停下,玲珑微微靠近,低声道:“王妃娘娘,您可想见瑞王殿下?”

沈秋辞面不改色:“他在何处?”

玲珑笑意更甚:“娘娘若想见,我自会带您去。”

这笑容怎么看都不对劲。

方才赵砚行才说过,玲珑是他的人;如今玲珑却又说带她去见赵怀霁?

沈秋辞没有多作犹豫。

鱼饵都送到嘴边,不咬,未免辜负了这场局。

她下轿,随玲珑而行。玲珑步子极快,偏走僻路。七拐八绕,竟走到了茂密的林间。

若是她死在这里,恐怕都没有人会知道。

沈秋辞垂下眼,神情淡淡。

一股血腥气混在空气里朝她扑来。

她忍不住发问:“玲珑,王爷在哪?”

前方无人回应。她这才惊觉玲珑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林间浓荫遮天,血腥气隐约未散。

沈秋辞定定神,目光扫过四周,静得只剩风声。

怎么看,都不像是安全的地方。

正当她分辨哪条是她来时的路的时候,余光却撇见前方树下,似有一道身影。

她愣住了。

一个男人似乎靠着树,身形起伏微弱,似还有气息。风一拂,血腥味更重了几分。

沈秋辞抿了抿唇,她放轻脚步,朝着那棵树的方向走去。

“谁?”

男人低哑的嗓音带着警惕

他没转头,大概也无力转头,但全身紧绷,衣袖微抬,全身的戒备显而易见。

沈秋辞又仗着胆子稍微走近了些。

赵怀霁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死死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他参与围猎,佩刀虽未离身,却仍留了这把短匕,只为应对伏击。

若真有人要他命,他临死前也要重伤那人。

他不能折在这里。

他料到赵砚行想对他下手,如今的伤势已经比他预料得要轻。

可他终究不如卫昭,虽能骑射,也有几分身手——

一旦失了密探的庇护,如那夜与沈秋辞困于荒寺,便极容易折戟沉沙。

风声穿林,脚步愈近。

赵怀霁下定了决心。

他用尽力气侧过身体,望向那人。

却在下一秒,指间一松。

匕首落地。

是她。

他怔怔望着眼前的女子。

鬓发绾成妇人模样;衣裙也换了,与他早上分别时不同。唯独那张面容,仍旧柔美如昔。

沈秋辞的眉皱了起来。

接着他便听到她说:“王爷,怎么这般狼狈?”

女子说的话里带着疑惑,乍听甚至还带着些隐隐约约的责问。

可却叫他心底蓦地松了口气。

赵怀霁笑了:“是你。”

抬头的瞬间,腹中剧痛翻涌而来,血气一冲,几欲昏厥。

原本刻意克制住的伤势,如今都千百倍地朝着他发来痛觉的攻势。

沈秋辞觉得赵怀霁估计是疯了。

伤得这么重,还笑得出来?

她蹲下身,细细查看。他似乎在肚子上受伤了,伤势不小,鲜血直接渗透了猎装。

尽管如此,他看起来还是美的,恍若一只垂死的伤鹤,姿态清峭,静静倚在树下,不愿在她面前落了下风。

看起来伤得不轻。

难怪那血腥气都能被她闻到。

沈秋辞捡起地上的匕首,他却依旧一动不动,姿态倒也算得上端正。

她心头浮起一丝恶意,慢慢靠近几步,对着他居高临下地说道:“伤得这般重,王爷怕是一点力气都没了罢?”

赵怀霁直勾勾地望着她,眼神未移片刻,却半点不看她手里的匕首:“夫人是如何寻来的?”

沈秋辞挑眉:“是玲珑引我来的。”

赵怀霁闻言,竟又笑了,脸上似乎显出了些了然。

他道:“我伤得不重,夫人扶着我便好。”

端的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沈秋辞晓得他向来喜装模作样。

虽说嘴上不认,但看那面色与气息,便知这伤怕也轻不了。

既如此,她也就彻底放下了拿匕首吓唬他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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