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常忆幼时,父亲教儿习字,手把手教儿握笔。那时父亲的手温暖有力,儿总想,何时才能像父亲一般,为这天下尽一份力...”
殿外雨声渐歇,檐角滴落的雨水敲打着青石,声声入耳。丞相将信纸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儿子的温度。
“殿下...”他抬起头,眼中戾气尽消,“老臣...老臣失态了。”
“是斯年不顾军令,擅自上山导致丢了性命,怪不得殿下。”
乔承陵扶起丞相,两人相顾无言。殿内烛火忽明忽暗,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远处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时分。
“待大军归来,我会为众将士设立一座烈士陵园,让斯年享受百年香火侍奉。”
乔承陵轻声道,“斯年虽去,但他的心愿未了。本宫欲在太学设‘斯年堂’,广纳寒门学子,以继其志...”
丞相怔怔地望着殿外渐亮的天色,良久,缓缓点头。
云岭郡的城墙上,雁辞负手而立。晨光熹微中,他望着远处连绵的百越群山,那里还残留着战火的余烬。
战起那日,雁辞率十万将士埋伏霍家援军,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战况竟然意外的顺利。
等回防支援鬼见愁时,他才得知斯年战死,刘黎率五千人上山全歼魏氏上下十万余人。
光是杀十万头猪都要不少时间,他真不知道刘黎是怎样做到的。
以五千灭十万,刘黎此战回京必然一战成名。
“大将军,”副将快步走来,“各营伤亡已清点完毕。”
雁辞接过竹简,目光在数字上停留片刻:“阵亡将士,按双倍抚恤。伤者送往云岭医馆,着最好的大夫诊治。”
“是。”
“另,”他转身望向城内,“在城南择一处风水宝地,建'忠烈祠',供奉此战阵亡将士灵位。每逢上巳,本将亲往祭奠。”
副将领命而去。雁辞又唤来李召:“传令各营,严明军纪。有扰民者,军法处置。”
“遵命。”
他望向城内,街道上已有百姓开始新的一天。卖早点的摊贩升起袅袅炊烟,孩童在巷口嬉戏。
耳边却传来刘黎沉重的呼吸声。自清晨起便一言不发,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雁辞感受到刘黎的心情低沉,轻叹一口气。
二人从小就入宫作太子伴读,都是他一手教养长大的孩子,三人关系极好,此战未能保得二人周全,他辜负了太子的期待,不知远在上京的那位是否会责怪他。
“刘黎,”雁辞轻叹一声,“修整几日,你便率大军班师回朝吧。”
“如今朝中局势未明,”雁辞转身,目光如炬,“太子身边需要可信之人。你若在此耽搁,只怕...”
刘黎身形微震。
…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半晌后,刘黎沉声回道。
“我已派三千将士在山下搜寻。”
“太少了,”刘黎一顿,“至少七千。”
“好。”
得到回复,刘黎深深看了雁辞一眼,转身大步离去。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却带着几分决绝。
待马蹄声远去,李平君从城楼暗处转出。她依旧一袭素衣,眉目如画。
“你不走?”她淡淡道。
“出征前,我已向陛下请辞,辞去国师之位,”雁辞望向远方,“接下来会出任云岭郡守。百越之地可由你自行管理,安心搞你的研究便是。”
“咦,那高郡守呢?”李平君有些奇怪。
经过几日的调查,雁辞早已确定高登达与魏霍二家勾结多年,瞒报税收,将搜刮来的税银供奉魏霍,欺上瞒下。
此番南征,他受太子金印,有先斩后奏之权。
“杀了。”雁辞淡淡说道。
李平君双眼瞪大,她没想到雁辞竟敢直接上手杀官员,即便她穿越两千多年前的封建王朝三年,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她还是本能的对生死感到恐惧。
更何况是杀人了,不得不感叹道:“不愧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雁国师啊,干活就是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