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厉站定,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你就是薛长平。”
薛长平: “是。”
范厉: “方才,你为何说一城的百姓冤死?”
薛长平不卑不亢,义正言辞:“有人在城河下毒,栽赃陷害给左都督,给他扣上叛国通敌的帽子。一城人全都死的不明不白,真凶却逍遥法外,因此喊冤。”
此语一出,无异于在安静湖面中投下一颗惊雷。
人群躁动,私下交头议论纷纷。
范厉换了个问题:“你同伴刚才说,你为乌汗人办了事?”
“乌汗人踏破了草民家乡,又掳走草民为他们打探消息,草民胆小怕死,才假意投诚,但忍辱负重活到今天,就是为了真相大白。”薛长平神色隐忍悲痛,答得从容不迫,两三句就这样为自己洗脱了嫌疑。
范厉笑了笑,背手转身看向范逸:“如今人证都有了,此案父皇交由皇兄审理,便有劳皇兄了。”
范逸躬身: “是。”余光又瞥向了薛长平。
地上跪着的薛长平却是神色一凛,太子这是打算撒手让旁人来管,那可不——
不等她思索完,范厉又话音一转,沉声道:“不过这姑娘有胆量,既请孤为这一城人命主持公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百姓皆受皇恩沐浴,陛下更是爱民如子,孤自然没有作视不理的道理。”
“孤要亲自督理此案。”
范厉越过左右跪着的人,径直又上了马车:“去都督府。”
·
都督府的偌大庭院里摆放着一排排死尸。
不过一朝一夕之间,昔日气派非常的都督府如今荒凉冷寂。
此刻又围满了人。
太子范厉高坐堂上,范逸坐在右侧,身侧站着张天正。
尉迟林坐在堂中左侧,身后跟着付坚和尉迟芸昇。
李茹花依旧跪在地上,却不像先前紧张到窒息,只是手绞衣摆盯着地面,目光有意无意瞥向前侧薛长平的背影。
薛长平与那知州李源一左一右站在堂下。
张天正向前迈了一步,既然这案子交由都察院来办,此刻他代表的就是范逸和都察院,冷声道:“你们二人各自先行陈情——”
左都御史张天正,人称“左面阎王”,在都察院以冷面无私、铁血无情著称。他办案经验丰富,手段老练,是靖渊王范逸的得力左膀。
李知州等不及,抢先拱手开口:“太子殿下明鉴!卑职于腊月二十九日晚,也就是左知政投敌前一日来到这府上,准备与左都···左知政,商讨迎接我朝大军一事,希望可以在大军抵达前抵御住乌汗军,保住我渃水城。结果不料竟无意听到左知政与手下商议要放敌军入城。卑职当时便惊出一身冷汗,连夜包裹也未收拾逃出城外给我大军报信,结果还是让这左知政放了那乌汗人进来。”
张天正看向尉迟林:“尉迟将军,李知州所言是否与先前一致?”
尉迟林在一旁静静听着,闻言颔首:“的确如此。”
那晚李知州赶到大营里确实也是这么说的。
堂侧的执笔迅速在卷宗上记录着。
张天正看向薛长平: “薛长平。”
薛长平:“草民在。”
“你是哪里人氏?家住何处,都有何人?”
薛长平答:“草民是塞北人,孤儿出身,一直在塞北上流浪讨活,家中无人。”
语落,几道目光悄悄落在薛长平身上。
张天正: “李茹花,她所言是否属实?”
李茹花被点了名一个激灵,抬起头立即点头。
张天正: “回话!”
李茹花: “属实属实——”
执笔看向张天正点了点头,张天正继续道:“到你陈情了。”
薛长平作揖,语气镇定:“草民在北塞上没有历法可看,只知道时间大概在年前。平日草民会给一些镇子上的铺子做些跑腿的活,赚些吃饭钱,却有日被一伙人贩子迷晕,从塞北抓去渃水城发卖,正巧被卖到了左都督府上,给都督府左公子做侍婢。草民记得是除夕前,左公子说要去城外捕头大雁,为新年博个好彩头,都督夫人因为雪大就没同意。那天草民随公子一道偷偷出门,公子猎到了一头大雁,但是那大雁落在了山上。”
李知州听的仔细,见薛长平话停了,问:“后来呢?这左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