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平看了眼李知州,低头继续道:“草民不知道左公子后来去了哪里——草民当天骑马回了塞北。”
李知州瞪大眼睛:“你个奴婢竟敢如此放肆!不顾主子安危自己逃跑了!”
薛长平声音稍稍提高了些:“李知州何来证据便如此臆断妄言?这便要说到为何我认为左都督是被栽赃陷害的,我进府后向左公子说明出身来路,都督大人知道后便同意还我自由身,那日我本就是要回塞北的,只是同左公子一道出了门,帮他打掩护。”
说罢,薛长平神情似是后悔,似是心痛:“我当时就该追上去,而不是同公子置气,一走了之。若是公子真上了山,恐怕——凶多吉少。”
尉迟林背后的付坚看了眼薛长平,暗自想,若是这么说,那府中尸体唯独少了左知政儿子便说得通了。
太子闻言也微微蹙眉,暗自叹了一声。
底下人心里都有了数,这左知政之子八成是死在了山上,可惜了——
薛长平继续道:“左都督深明大义,为民做主,是草民迄今为止见过最体恤百姓的好官,清官,这样的人怎么会叛国,为敌军开城门,置百姓于不顾?”
李知州冷笑:“你好大的口气!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有什么证据?只凭左知政放了你你就断定他不会开城门投敌?两者何来的关联,不过是你一厢情愿!”
薛长平似乎努力平复胸口的不平怒气,看向李知州:“既然李知州说听到左都督与手下商议投敌,不知李知州可记得左都督当时是怎么说的?说了什么?”
李知州轻蔑一笑,神气十足:“自然记得。他当时说:‘尔等且记下,明日戌时,城门大开,迎乌汗大军入城。’”
薛长平问:“他只说过一遍这一句?”
李知州:“自然不是,他还说了其他事情,本官自然挑最重要的记下。”
薛长平正色:“烦劳李知州再复述一遍。”
李知州不以为意,又重复一遍:“尔等且记下,明日戌时,城门大开,迎乌汗大军入城。”
薛长平:“一字未差?”
“一字未差!”李知州斩钉截铁。
薛长平意味深长:“李知州确定自己背的未多一字,听的未漏一字?”
李知州自信满满:“自然——”
薛长平微微一笑:“知州好记性,距此事事发已有数日,还能记得一字不差。”
李知州:“当然,本官记性好。”
薛长平正对李知州:“好,方才李知州也说自己只听一遍便记住这句话,那这字数我算着和四句五言差不多,不如现场来考一考李知州的记性,简单验证一番如何?”
李知州原本怕有诈,听完心底嗤笑:他背过的四句五言能比你一个黄毛丫头的少?
笑话——要是这关都过不了他也没脸面做人了。
李知州抖抖袖子,一副势在必得,语气不屑:“你只管考来。”
薛长平唇角微扬,伸舌舔了舔干涩的唇:“吾言夜塞苦,北风席卷灶。饥腹不可耐,但离无影踪。”
“什——什么?”李知州听完第一句,脑海中迅速回想是哪首诗,找了半天不记得有这首四句五言,可薛长平已经说完了。
这一首四句五言李知州当然不可能听过,是薛长平现编的,讲的就是她与四娘临别前那晚。
薛长平抬眸,眸光流转:“知州大人,请背吧。”
“你背的这是什么四句五言,我怎么从未听过!”李知州怒道。
薛长平正色:“自然是要你从未听闻过,这是我在边塞上听来的打油诗,我当时也是听了足足五六遍才记下的。”
“莫非知州在左都督大人说那话之前,就已经听过且记下了?”薛长平故意眯了眯眼,笑得温和无害。
李知州甩袖:“怎么可能!”
薛长平抬手:“知州请——”
李知州恶狠狠瞪向薛长平,这是逼他不得不背!
这么多人看着,太子又在上头坐着,他还丢不起这张老脸。
李知州沉吟半刻,断断续续张口:“吾言——夜塞苦,北风···卷台灶。腹饥,无可耐,但离无影踪!”
薛长平看向堂中执笔,执笔皱眉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