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萧疏寻轻声发问,以为他在忧心程泽一事。
顾清珩抬眼:“京中在闹时疫。”
先前李扶歌也提过两次,京中那般光景也得了解释了,难怪只有些医馆药铺开着门。人间生死有命,顾清珩为太初仙人时不可随意插手,但如今他落于凡尘,身在其中,又怎能袖手旁观。
何况,瘟病是天灾,皇子又横死于仙门,若有人将这两件事合并一谈,就算仙门无惧,又如何抵得住世间万千民众的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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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去禀话的小太监不敢说程泽的事,只说清屏仙师来访,皇上眼中有喜,连忙迎人进来。
顾清珩站得笔直,朝皇上颔首示礼,而后便免去客套直奔主题:“今日连夜叨扰,是为两件事。其一,六殿下在我清屏山修习期间,屡次借皇子身份对门下弟子打压,其人妒心太盛,以致窃修邪术,走火入魔。”
恒一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清珩,刚才在外面还说要委婉一点,怎么跨进了门就硬气起来了,就这么说出来了?
皇帝自然不信,也是急了起来:“你胡说!泽儿向来温润有礼,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顾清珩也毫不退让,错不在己自然不认:“若无此心又怎会有今日之果?六殿下上过清心峰探过灵根,清屏长老皆可为证,若当时他能回头也不会造就今日,可他仍心有不服逃出生天,断了回头路。”
皇帝面色沉重,读不懂是怒还是悲:“仙门伏妖重在感化,朕送他去清屏山,就是要他明白以和为贵,慈爱天下,得世人之心才能坐稳高堂之位。那…他现在在何处?”
“死了。”
顾清珩话落,几个小太监便抬着程泽的尸身进来,死状惨怖,无致命外伤,再不懂的看了此状也知是邪祟致死。
本来顾清珩那句话就已经让皇帝五雷轰顶,再亲眼看到程泽如此模样,哪还顾得上什么帝王颜面,三两步扑在程泽尸身旁,却又不敢碰触,这一刻,他只是一位痛失爱子的父亲。
顾清珩心存悲悯,逝者已去,生者如斯,缓了一会又开口道:“六殿下纵然有错,却也是我清屏管教不周,未能及时发觉施以阻止,否则也不会有今日如此。既是清屏弟子,便也不会让他泉下不安,我们会在清屏山为殿下设立衣冠冢,以保殿下英灵受清屏庇护。”
这是折中的法子,该尽的礼数尽到,也不会落人口舌。但皇帝可不这么想,他已经设立程泽为储君,昭告天下,明天天一亮,程泽走火入魔反噬而亡的消息就会传遍京都,他皇家丢不起这个人。
皇帝心中说不清愤懑和失望哪个更甚,他不想认这事,却又不得不认,呜咽几声再抬头时,泪痕已干,面上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你先前说,是为两件事而来,一并说来吧,泽儿还做了什么?”
“这第二件,乃是为了京中时疫。”
殿上并无他人,话音一落便是一阵沉默,皇帝有些意外,意外顾清珩会主动提及此事,原以为程泽犯下大错,想要仙门施加援手已是难事。
只有萧疏寻微微扬起唇角,他料定顾清珩一定会管此事,程泽是程泽,百姓无辜,哪怕皇帝不提,顾清珩也会自己捡起这件事。
皇帝敛下情绪,沉声开口:“此次时疫来势汹汹,来去不过半月,死伤却比先前的瘟病都要严重。”
皇帝是个忧民之忧的,人间能得此心中有民众之帝王也是幸事,但很多事皇帝也力不从心,比如此次疫乱,要不是真的无路可走,谁又会把希望寄托到仙人显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