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声音低了些,柳拾月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借着月色看清了那小厮的模样——
是东厢守院的金水,十分自来熟,这两天一直跟她套近乎。
柳拾月想到裴景明曾说的“官商勾结”,再看任道远那圆滚中透着憨厚的背影,心中有了盘算。
声音继续——
“老爷,小的要不要……”
柳拾月竖起耳朵。
“别自作聪明,”任道远低斥一句,“我出去一趟,裴指挥回来若问起,嘱咐底下人机灵点。”
“是!”
任道远脚步匆匆,金水留在后头,灭了廊桥两旁的灯笼。
院落重归黑暗,一个瘦小的身影溜出凉亭,亦步亦趋地跟在某人身后……
三炷香后,西街,玉金坊。
柳拾月躲在巷口,看任道远被人领着,从左侧的小门进入,身影越来越矮,仿佛是往地下去的。
‘他们已经派人在玉金坊四周蹲守了,姐姐你可千万别去那里!’
青儿的话在脑中响起,柳拾月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擅自进入。
恰在此时,对面远远走来一队人,领头的声音粗狂:“都给我警醒点!看到可疑之人立马抓起来!”
柳拾月心底一跳,回身想走,却见另一头也有五六个大汉,正往这边巡逻。
不出十几步,两队人马就会碰面,而她将被夹在中间,无路可逃!
柳拾月急得团团转,忽地瞥见墙角有堆烂稻草,心一横眼一闭,一骨碌钻了进去……
两路人停在她藏身的草堆前——
“圣使。”
“嗯,有发现可疑之人吗?”
这声音跟那日在乱葬岗的人很像,柳拾月屏息凝神,试图再多偷听些消息——
“并无。”
“哼,”那圣使冷哼,“我就说了,姓檀的杞人忧天,他裴景明如今独木一根,怎敢轻易闯这玉金坊?”
“那圣使,我们还要继续巡逻吗?”
“继续!最后半个月别出岔子,回京后我会在圣人面前为你们讨恩典的!”
“是!多谢圣使!”
外头响起跑步声,大约走了五六个人,柳拾月坐在黑暗中,满腹疑惑——
裴景明不是说皇帝让他查金陵的某个组织吗,可听这几人的意思,他们真正的核心似乎是在京城……
也许是跟裴景明呆久了,柳拾月觉得自己对危机的意识愈发敏锐,比如此刻,她的心怦怦的,越跳越快——
“这怎么有一堆草?”
脚步声一转,直直向她藏身之地而来,柳拾月屏住呼吸,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
“不可以踢啊圣使!”有人急忙出声,“墙根后面有个巨大的老鼠洞,这稻草是用来堵住他们的!”
“有老鼠洞就封掉啊,草能堵住?”
“圣使有所不知,这洞会影响玉金坊的风水,不能封,只能用特殊的稻草堵住。”
“谁说的?”
“一位云游四海的半仙,这稻草就是从他那里买的!”
“……”
两声冷笑。
柳拾月攥着衣角,将各路祖宗神仙求了个遍,终于在求到自家祖师爷时,听到外头人道——
“去东面再转一圈!”
“……”
她松了口气。
虽然这破草堆对风水没半点用,但……感谢祖师爷,培养出一位好半仙。
既然这“风水宝地”没人敢动,柳拾月也不着急走了,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此处正对玉金坊大门,能清楚看见每一位进出的人。
寻常打扮的人走右侧的门,看上去非富即贵的从中门入,只有方才任道远走的左门,不仅隐在不易察觉的暗处,而且无人通行。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到门前,立马被不知哪冒出来的人拦下,却见那小厮从衣兜里摸出一个东西,拦路的人便退了回去。
柳拾月看着他消失不见,缩回草堆里。
方才那人动作太快,东西一晃就收回了,她根本来不及细看,只知道是个圆形的物件,想来应该是通行证之类的……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巡逻的又来了……”柳拾月调整好姿势,开始偷看——
这一队大概七八个人,个个提着灯笼,将狭窄的小巷照得亮堂堂的,她不费吹灰之力就看清了他们腰间挂着的玉环。
要想知道玉金坊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必须得弄到这玉环。
柳拾月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狡黠一笑……
巷口处,领头的停下脚步,打了个哈欠。
这一下跟会传染似的,几人一个接着一个,一时哈欠连天。
身后蓦地一阵冷风吹过,领头的缩了缩肩膀,抱怨:
“这时节就是讨厌,忽冷忽热的……兄弟们,再转一圈咱们就歇了哈!”
“好嘞!”
几人重新提起灯笼,走在最后的那个突然抓了抓后背,对前面人道:“我怎么突然感觉身上有些痒?”
“正常,明日去河边洗洗就好了。”
“也是……”
他掩面打了个哈欠,摇摇脑袋,跟上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