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裴景明一番乔装,带着令牌进了乱葬岗,顺利摸到无字碑前。
别在腰间的令牌闪烁着荧光,牵引着他贴上无字碑——
“轰隆隆——”
石碑缓缓下陷,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
裴景明吹亮火折子,慢慢走进去……
一炷香后,走廊尽头,石门缓缓大开——
“欢迎……”
屋子里传出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
“老妇腿脚不便,不能远迎,客人进来便是。”
裴景明迈步进屋,看到了坐在正中间的老妪。
腐朽,诡异,跟柳拾月说的一模一样。
“我听说你可以实现人的愿望,”裴景明打量着四周,“此话当真?”
“当然,”老妪缓缓上前,“只是,你的‘筹码’呢?”
“没带。”男人神色随意。
“……”老妪拉下脸,“既然没有诚意,何须跑这一趟?来这里,对你没有丝毫好处。”
后半句话似有深意,裴景明垂眸避开她的视线,理正袖口:“此话何意?”
“呵……”老妪嗤笑一声,踱步,绕着男人走了一圈,“血腥之气如此重,这双手,不干净吧?”
裴景明眉心一跳,低头就对上了老妪浑黄的眼珠。
两人的距离不知何时近在咫尺,老妪仰着头,嘴角上扬的弧度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她的嘴里没有牙——
裴景明不合时宜地想着——
难怪说话跟漏了气似的。
“你这种人,就该是下地狱的。”
干枯的鸡爪手拽住男人的手腕,顺着其下紧绷的曲线,慢慢向上攀爬。
“但我能拉你出来——”
男人的瞳孔一点点涣散。
“只要一点点代价,甚至都用不着你付出……”
心口忽地发烫,裴景明蓦然醒神,一掌推开老妪!
这一下力道很大,老妪整个人飞出去,砸在地上,咳出一口鲜血。
“怎,怎么……”她看着步步逼近的裴景明,面露惊色,“你究竟是何人?!”
他明明跟所有来的人一样,眼底藏着对某种事物近乎疯狂的渴求。
这样一个世俗到极致的人,竟能在陷入她的咒术后清醒过来,不可能!
“……因为,”
裴景明走到老妪身前,蹲下,右手持剑抵住她所有反抗挣扎,左手从衣襟里摸出一样东西——
赤色的琉璃石在暗室里熠熠生辉,几欲滴血。
老妪定睛一瞧,目眦具裂:“这是圈套!!”
“是啊。”
裴景明语气轻松,手中的力道却越来越狠,老妪觉得那铁剑仿佛要嵌进自己体内,压得她骨头都快碎了。
她不甘心地喘着气:“你跟凰千雪……不,是柳拾月,你跟她什么关系……”
“你没必要知道这些,”
男人嘴角微扬。
“如今,我们为刀俎,你为鱼肉。”
·
与此同时,郡守府。
柳拾月心里藏着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到凉亭里看起了月亮。
秋夜的风微凉,吹去遮着圆月的乌云,也吹散了她脑中迷蒙的雾——
徐州城外的荒山,裴景明昏迷,她举着符纸虚张声势,狐妖凶手却放她一命。
灵溪镇杀阵,陆九愈加瘦削的身材,和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衣。
还有如今,“陆先生”从面具人手中保下她,扔回千机峰山脚……
竹林簌簌,柳拾月摩挲着杯沿,神色莫辨。
狐妖案凶手精通五行八卦和炼毒秘术,陆九亦然。
秘术需以炼毒者自身血液为介,历经六个九九八十一的轮回,一旦中断,炼毒者会遭遇反噬,骨肉皆溶,直到剩下一层透明的人皮。
所以他连手都裹得严实,是为了遮掩身体的异样。
所以他就是……
柳拾月后背发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可能呢……”
理智推出结果,感性却在疯狂叫嚣。
几个师兄里陆九最“坏”,总爱捉弄刁难她,可那些相“杀”却又相近的年岁里也存着情谊,让柳拾月不愿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不愿相信他会那么残忍,那么草菅人命。
她想起师父谈及陆九时的欲言又止,攥紧了拳。
“老爷您回来了……”
不远处响起人声,紧接着,廊桥上的灯笼次第亮起,有光映进凉亭。
柳拾月一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钻到了石桌底下:“……”
脚步声渐近,她想着用什么方式爬出去会比较自然,就听那任道远问——
“裴指挥还没回来?”
“……”柳拾月默默缩回去。
小厮:“还未,亥时出去的,没带柳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