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略一思忖,“这事说难办,也并非全然无计可施。”而后对着范缜王怦二人一揖,“不妨将此事交给下官试试,或许有些转机也未可知。”
沈昀此话一出,王怦一脸不可置信,连苏云起也投来将信将疑地眼神。
王怦看着这位出茅庐的年轻后辈,面露疑色:“你去?人家酒楼老板可都束手无策。”
沈昀神情坚定,“是,只消马上去一趟,不成也不耽误什么。”
王怦犹疑着未再说话,倒是范缜当机立断,“既如此,此事就交由你去试一试吧。”
王怦:“可是……”
范缜截断他:“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不成?”
在王怦的愕然中,此事敲定给了沈昀。
西市未央街是京城最为热闹的街市之一,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沈昀立在如意酒楼前,楼里灯光昏暗,三两食客坐于角落,显得格外寂寥。
沈昀进去表明身份与来意,随后在二楼雅间见到了这家酒楼的老板,也就是王怦的远房亲戚——人高马大,身形略微发福,五十岁上下。
二人简短寒暄一番后,沈昀直接开门见山,“我今日来并非为了收债,是想看看有没有甚么能帮到黄老板您的。”
酒家老板听完这话,不由得打量了沈昀一番,来人仪容出众,估摸年岁未满二十。虽是名探花,可隔行如隔山,做生意向来也比不得做官,何况还是个如此年轻的后生。思及此处,虚应着道:“谢谢大人如此替小民着想,不过,恐怕难呐!”
“您可考虑过是何缘故吗?”
“那是当然。不瞒大人,我原想酒楼一番修缮后,生意更会稳中向上,哪成想还每况愈下呢,恐怕还是因张厨子,自他从店里走后,酒楼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店里至今也换了好几拨人了,还是未见起色。我这愁的是夜夜不得好睡啊。”
“听起来这厨子似是有些技艺在手?”
“不错,他是川南那边的,先祖据说在宫内御膳房当差,也将些家传的菜式带了过来。”
说至此处,黄老板颇为慨叹, “这些菜即便在京里,那也算得是独一份的,旁人即使仿做,也做不出那个味儿。”
“那他因何走了?”
黄老板开始吐苦水,“他自恃厨艺了得,眼见酒楼生意愈发好起来,便提出诸般要求,起初我也都是答应着的。奈何人心终是不足啊,他渐渐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
黄老板说着把头横摇。
沈昀轻抿一口龙井,“听起来,你们之间似乎也并无什么化不开的怨结?”
“那倒确实没有。”生意场之人讲究和气生财,莫要说结怨,得罪人的话也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您可知这位师傅眼下人在何处?”
“听闻自打从我这走后,恰逢他母亲病重,算起来有大半年了。现下什么光景,还真不甚清楚了。”
沈昀听到此处,终于来了些精神,说道:“黄老板,我提议您尽快找到他,再好生将人请回来。他不是提了诸多要求吗?您也一一应他,并且,只多不少。”
黄老板听完,直直盯着沈昀,不发一言。似乎是没想到这个自称要帮自己的后生,这半晌就说出这么一番莫名的话来。
沈昀何许人也,心中了然,如不把话说透,他不会信服,更不会照做。
于是问道:“老板您日夜苦思,可曾想过,他现下在家服侍母亲,但家事总有了结之日,届时他会如何?”
沈昀略一停顿,未待黄老板回答,站起身来,自顾说道:“据我所知,京都一共有七十二家大酒楼,除了你家,他定然要择其一,这样看来,原先你家的长处岂不是成了他人的特色?又或哪日,他自己支棱一个铺子……”
沈昀未在说下去,黄老板嘴唇无声阖动了几下。
沈昀背负双手,沉稳有度,“沈某虽是一介书生,不会经商之道,却也知晓,天下的许多道理,是有相通之处的。”
沈昀见黄老板的眼神有些迷离,微微一笑,“老板您细想,你花费些银子将这个师傅养着,比立起一个对手要好。他日这厨子处境优渥,事事如意,也就不会想着另谋出路了。你俩各人算各人的账,各得其所,岂不是比如今夜不能寐好多了吗?”
“您也换了几次厨子,都收效甚微不是?话说回来,只要有银子赚,请谁当厨子又有何干呢?是也不是?黄老板?”沈昀劝道。
黄老板听完这番话,深吸一口气,终是低头沉思起来。
沈昀见他已然动容,也就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