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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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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出去一趟运酒,少说也要走三百里,马儿都能跑死几匹,你说那些贵人,真是有阅历,什么酒好不好,到他们嘴里就没有尝不出来的!只是可怜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劳累奔命就只是为了让那殿里的贵人尝上一口鲜!”

“哎,这有什么,说起来酒庄隶农不也是无偿为萧氏耕耘酿造,酒奴大多是后周残留下来的公田老隶农,认定了做牛做马是隶农的天命,你且也这样想想,日后没有这么忿忿不平,省得我也听了烦。”

“呸!酒奴与我们宫里做奴才的可不同,他们四海漂泊而来,对各国变法与新田体制大体上都能说道说道,留在酒庄,图的是庾国尚算太平,萧氏族人尚算宽厚,然则世事一旦有变,他们终究是可以了无牵挂地走,轻则逃亡一空,重则劫主造反入山为盗,如东离的盗跖军一般,他们自然是乐呵一日过一日,那我们呢,若平夷王真杀入皇京,只能任人宰割,保不齐连全尸都没有!不过也好,这做奴才的日子我也是过够了!该担心小命的还是殿里头的贵人,仔细他们也还没有剥削我们够!”

两个小太监放下手中的活,抬头看向凌乔她们,顺势顶直了脊背,提高了声音对她们说道:“这般磨蹭,也不瞧瞧什么时辰!若是误了出宫的时辰,你们几个脑袋可以担待着起?还不快!还想等着我们帮你们干活?内务府都招的什么人?怕不是收受了贿银!”

领头的宫女心领神会:“公公切莫羞恼!现在时辰尚早,何愁来不来得及,估计天亮之前跑一个半时辰就到了,我们的马儿这样的好,哪怕公公在路上也不会受到多少颠簸,我们小宫女不懂事,那公公心胸宽广,想必也不会容不得…”

凌乔在昏暗之中看见她从袖中抽出一小锭银子,悄悄地收在那公公的袖中,而公公似乎一下子变得神清气爽,和颜悦色起来:“行了,瞧你们许也是被宫中事务绊住了脚,下不为例,赶紧干活,我与长胜公公去喝杯茶,我们回来之前必须将马车架洗干净,若是运回的酒有污糟,叫贵人们知觉,可仔细你们自己身上的皮!”

见着他们远远向偏殿而去,两位宫女伸出手就将高桶上的红布掀下来,抬着凌乔上去,桶里空气湿闷,涨着她的胸肺,令她有些气短。

随着桶盖被关上,凌乔便无可视物,耳朵对外界的声响都更加灵敏,只听得外头的人一阵交谈,不多时马车便缓缓驶动。

酒桶过于高大,神武门的守侍常躲懒,并不会查看,凌乔被窒在马车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昏半睡,全身都被残渍浸湿,腻在轻薄的宫裙上,阵阵发痒,咣当咣当的车轮沉重地碾在她的心头,良久无语,怀里的诏书似乎烫人一般,叫她心情紧张亢奋。

有了这份诏书,哪怕萧璟不起兵,他也是皇帝,虽然大概率这帝位还是要靠武力夺取,但至少他不会背上乱臣贼子的名声。

一队长衣太监与一队短褙侍女簇拥着几辆锃亮的青铜轺车辚辚隆隆地开进了仓谷酒庄。远远看去,仿佛一团乌云托着雨后的太阳在山谷漫游。

马队轺车之后,远远跟着一队嘎吱嘎吱大响的牛车,每车都苫盖着一张棕色的防雨牛皮,将高高隆起的木浆桶裹扎得极为严实,直是一座座小山在河谷蠕动。

拐过一个弯道,河谷深处的山头上一座高楼抖动着红色幌旗遥遥在望。

“好了,累死了,进去歇会儿!”

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了,凌乔等到全部声音都消失后才敢从桶里钻出,她费力地睁开眼,遥遥望去,北方天际山塬如黛,远处绵延的群山断断续续,活脱脱一只游在黑幕星河下的蜿蜒巨龙!

这个寒冷的秋日,郢都边境人迹寥落,从北方群山银线般抽出的燕赵官道一进易水河谷便埋进了茫茫轻霾,清晨的太阳也变得红蒙蒙混沌起来。

凌乔跑到附近的城邑,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她来到一座全部由小间房屋组成的紧凑庭院,本是有意打探是否有马车出往泽州,却听里头有人交谈。

一人慨然道:“我等避祸他乡,自甘市井风尘,若非伯公宏图大谋,何得重入士林也!”

伯公晃着空碗笑道:“嘿嘿,我等何足挂齿。要说还得说殷楚那小子可造!一教便会,一点便透,锦衣玉食,高车驷马,嗨嗨,还当真有一番气象,成了个人物也!”

另一个人大笑,痛饮:“好!只怕此子不是个人物,是个人物便好说。”

伯公向尚公一摇手:“先别乱岔,听我说说东离情形。”

他悠然一笑,将大半年来在东离的诸般周旋大体说了一遍,末了道:“总归说,东离时势仍在两可之间。以我揣摩,老东离王对殷楚已经上心,然不会拿一个身在敌国的人质公子做孤注一掷。但也就是说,东离宫廷必定同时在其他王子中遴选储君。殷楚能否成事,还需我等全力周旋。”

尚公沉吟道:“以老夫忖度,老东离王明知殷楚安然在庾,而不以邦交途径索回公子,无非是顾忌庾国开价过高。若是别国,定然早就软硬兼施了。老东离王不动声色,委实老辣也!”

伯公拍案笑道:“老辣个鸟!东离庾国血海冤仇,老东离王敢提索回人质,只怕萧氏叔侄便要提割让崤山函谷关。嘿嘿,萧荣这老小子不怕殷楚成名,分明是要喂一口肥猪好要高价!老哥哥说得也是,老东离王是老辣,宁可不要这个公子,也不尿庾国这一壶。鸟!这便是君王,生生的铁石心肠也!”

“粗也粗也。”

尚公皱着眉头摇摇手,“老夫以为,此事要害在两处:一则是公子成名成事以增身价,二则是如何返东离?目下看来,成名成事不难,只怕后来最大的难处在回东离。”

“所言极是。”

凌乔没听出其中的滋味来,但事关东离,定是秘事,她不想惹祸上身,悄悄退出门,进得更小的宅院,只一排风灯将门厅映照得温馨。

这户人家有马厩,想必也是养了马的,便问询了里头的女妇。女妇见老,一张古铜色的大脸上隐却笑意,隆起的肚腹往里收缩了些,她仔细打量着凌乔,“何许人也?”

凌乔忍着咳意咽下一口水,怔在原地:“敢问娘子,附近可有租车的老户,我有事要去泽州城一趟。”

“可有银子?没有银两,去哪儿都不成,何况还是泽州那样乱的地方,你一小娘子,孤身一人去?小心教贼人掳了去!”女妇正在烧热水,这会儿柴火响得噼哩啪啦。

凌乔从怀中掏出碎银,忽道:“有银子,只要娘子有办法将我送到泽州城,价钱可随娘子定,只是脚程要快,我有急事”。

“那好,我夫君乃出货执事也,明儿要在陈城采购一批干货,你若是不弃,明儿我让他顺带捎上你,其他商旅如今奔波商货都刻意避过泽州,便宜又轻快的车行估计娘子在这儿是难以寻到的。”女妇煮热饭肴,端进了里屋,回头又对凌乔说道:“外面寒冷,进来歇息一下罢!”

凌乔恍惚着随她进屋,刚掀开风帘,便见着一莽粗汉子从里屋出来,她毫无声息地打量着来人,只觉得这人精壮,是个常年奔波在外地的商旅人模样。

女妇将食肴放在桌上,又倒了碗热水。”这儿有个姑娘,明儿你去陈城采货时捎她去趟泽州城。”

粗莽汉子剜了女妇一眼,大大咧咧地坐下,捧着杯盏将里面的热水喝了个干净,粗喘着嗓子说:“指什么捎!你这老娘子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还去泽州,那里兵乱你不知道啊?

女妇反驳道:“幸苦到你多少,人家又不是不给银子,你是不是跟银子过不去?

泽州再乱,会消掉你半条小命不?”“你同我出来!”女妇从箱屉里抽出粗大的麻绳,领着凌乔到了后院,长长的车队整齐地排列在几成间门房前,且每辆都是铁皮包轮的大车,棕色麻布将货物苫盖得严实,而女妇也言简意赅,将绳子的另一端置于凌乔的手中:“牵住绳子!”

凌乔听话照做,只见她用绳子将货物绕了又绕,粗大的麻绳便将麻布捆扎得稳稳当当。凌乔初入城时便觉得此城分外荒凉,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多的马车出现在同一户人家里,不自禁好奇道:“敢问娘子做的是什么生意?”

女妇仔细检查着货物,不冷不淡道:“兵甲器甲胄、布帛粟菽,酱苷酉烈酒、菜蔬干肉、皮革猛火油甚或牛马草料,举凡困境种种,都尽行收购,几百人的商队,做的件件都是长流水的大宗生意,我倒也不是愁银子,见你确实着急,便同意捎带着你,你一个姑娘家,身上虽然狼狈,可我有见识,知道你穿的是上等蚕丝,价值不菲,又细皮白肉的一身,可足见是如何地养尊处优,缘何要只身一人到那泽州城去?”

凌乔心道这妇人的眼睛好生厉害,这样都能知道她身上的宫裙用的是上等蚕丝,她自己垂头去看,明明这官裙连原本的颜色都瞧不清了。

她摇了摇头,纳罕道:“给别人家做小奴婢的,犯了主人家忌讳被赶出府了,在那儿举目无亲,便想到泽州来投奔亲戚,他祖上有三分薄田,为人好心肠,我若是到了他那儿,想必也饿不着肚子,这对我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生计了。”

女妇反应过来,将信将疑:“今夜你且在侧屋休息,明儿天早时,就出发,瞧你衣服也脏,侧屋有我的几套衣服,你自己收捡两件来穿。”说罢匆匆喘着粗气回了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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