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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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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旁边的老媪端上来一盅雪丝燕窝,推至晴妃面前:“不是热补的东西,今日特地吩咐小膳房做的,最是软乎甜口,对女子的好处更是多,娘娘今日必须多用些。”晴妃面露难色,她身体娇弱,滋补品用的太多,本月是常常反胃,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偏偏太后是每日都派人炖煮好后送来,还让人盯着她吃完。

“放凉了吃,最近嗓子不适,妾担心烫坏嗓子。”晴妃将盅盖打开,便不再有动作。

老媪侧立垂手呆在一旁,语气算不上恭敬,甚至算得上是轻蔑:“娘娘小孩子脾气,小孩子岁数小自然气性儿大,喝盏苦药都是要伴颗儿甜糖,可是娘娘又不是清贵名流,更不是年幼稚童,对自己好的东西也不肯听话,难为咱们太后娘娘体恤您的身子,别的娘娘可若像您这样体弱多病,都不一定有这种珍品进补,您就知足吧,要想好喝的又对自己身体好的,世上就没这样两全儿齐美的事,若您有几分善心,也体恤体恤奴才这个老婆子,早些用了,奴才也好早点回去交差,省得白耽误功夫,您看着奴才也气恼,身子不爽利不是?作为妃嫔,养好身子为陛下诞下子嗣,本就为应尽之责,何须别人来三催四请…”

“你…”晴妃攥紧住纤细的手指,气得双肩都在微微颤抖,若柳风中蹁跹的蝶儿,美得别有风情。

她不敢发怒,此老媪名为虞侯,别人称其为侯夫人,乃先帝乳母,本早该在先帝断奶时离开皇宫,可是先帝对她过于依赖,便留她在宫中颐仰天年。

侯氏还待继续说下去,偷眼看萧培砚脸色越来越难看,像被捅了一锥子的皮球,一点一点泄下气来,她不由得收住了还要长篇大论的大舌头,惴惴不安地等着萧培砚的态度。

他却淡淡地抬眸道:“皇母的心意,切莫辜负。”

晴妃抬着手,捧起那蛊尚且热烫的燕窝,骨节突出的手腕尚还因过多进补而肿胀出青紫,显得恐怖骇人,萧培砚眸色深深地暗了下去,而晴妃则浑然不觉他的异状,粗喘着气喝下了那蛊物什。

肚腹中瞬间饱胀,腥味还淡淡地残留在舌尖,点润了她干燥的唇角。侯氏端着汤盅离开,走得从容稳健,只是肩部一高一低,显得颇有几分滑稽。

萧培砚说话带了一点儿喘息之声:“凌氏,太后准备让朕认侯氏的儿子为义子,你是如何看待的?”

凌乔毫不知情,为此也不知如何反应,这几个月以来她才发现萧培砚地位岌岌可危,根本没有任何权力,完全就是一个傀儡皇帝,而关于他自己似乎对这样一种荒谬的局面也无力回天。

见到凌乔的反应,便解释起来,其中语气竟含几分自嘲意味:“侯氏乃朕的乳母,他在朕十五岁时离宫,两年前诞下一名幼子,叫沈绣,说起来还是沈南齐的侄儿,刚出生时就被朕封为诰国公。”

凌乔沉默片刻,颇为此感到荒谬,先帝两位亲子尚在,独孤氏竟想立别人血脉为登帝,且哪怕不由萧琮、萧中洗继位,还尚有那么多王室宗亲,独孤氏为保自己地位,是一点伦理纲常都不顾了。

她立时反驳道:“此事关系祖宗基业,陛下还当思虑清楚,我朝自建立起来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萧培砚却直接了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朕知自己时日无多,来不及扳倒太后了,所以亲下一份诏书,传位于平夷王,他平叛后周旧部,想必天下人必服之,只是如今皇宫被太后层层围禁,想将此消息递出去实在不易,宫中的人都是太后的眼线,朕知你的底细,但冲你刚才的话,朕想把此事交付于你,有这份诏书,又有潞州兵马,平夷王必定可以顺利登位。”

“奴才若不接,陛下会杀了奴才吗?”凌乔眸底晦暗,直直看向萧培砚。

下一瞬,冰冷的刀刃刺破空气,直抵肌肤,激起了凌乔脖颈处细细的一层鸡皮疙瘩,她顺着刀柄望去,逆着暖光对上晴妃那双凉薄无情的双眼,她沉稳着答:“会。”

萧培砚也不过问,悠悠然回了书房。灯下打开青布包袱,却见粗粗一卷竹简,用麻线捆扎得分外仔细,解开绳结抖开竹简,刚一铺开,题头赫然五个大字——退位诏书!

凌乔仔细一看,这卷书简韦编连缀极是精致讲究,搭手摸去,竹简背后竟没有一个皮线绳结;紫色竹简刻正文大字,绿色竹简刻评点小字,紫绿相间,文评有别,分外简明清爽;竹简天地打磨得极为光滑,还分别涂出一道蓝色天地偶有眉批,朱砂书写,悬于石粉过白的中间刀刻文字之上,似白璧之上镶进了颗颗红色珠玉,上手入眼爽心悦目。按此书制作之精,外面还当有或铜或木之书函,目下没有,定然是唐举背负不便,将函去掉了,殊为可惜。

凌乔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的,只是这皇位来的这样突然,她自己反倒倏然有些茫然与不知所措了。

晴妃放下刀刃,以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先帝与胡人宫女相交,生子,若非胡人宫女自己出走,这个胡女便是国后了,先帝正妻独孤氏有才无子,将胡女所生子认为嫡子,做了皇储,不多时,那胡女便莫名其妙地病逝,后来所知,胡女原本是东离为结好先帝而献的一个远支王族女子,独孤氏野心甚大,精明练达尤以精通政术,有摄政弄权之念,但后周旧部只认男子,独孤氏再如何有才,也无法打动后周旧部的心,小郑王被先太祖囚于房州,房州山高水远险蛮荒僻远甚于濮阳,小郑王虽思念故国光辉,却不愿再起战事。独孤氏一手将胡女之子抚养到十岁,眼见自己亲生儿子虚弱,心下将胡女之子定为国君唯一人选,但恐于胡女之子不好利用,便偷揽名士制造魂骨金丹,此金丹每日一服,一旦断服,全身将如万千蝼蚁同时啃噬般疼痛难耐,断服三月必会七窍流血而亡,不得不为独孤氏所控,你可明白?”

凌乔听了半天,陡然默言:“胡女之子,如今竟要拱手退出皇位?”恐你不是在诈我。

萧培砚无奈道:“这张座案是国中应对的最尊贵的位置,朕别无长处,唯放手臣下任事,还是说得也,前有简穆太后,后有平夷王萧氏,无论朕亲政与否,何曾会有朕的一席之地?朕虽崇于至尊主贵的帝王之位,但不是一个忠奸不辨昏聩致乱的国君,朕与平夷王同出于皇家,更是有自小的情谊,不然你以为朕为何要给他潞州兵马?平夷王比朕更担得这个身位,朕已病骨支离,未来如何全看他自己。”

凌乔捏着诏书,只见萧培砚抬指轻咳,已是瘦得见骨,他才不过二十岁而已,就成了垂死的皇帝,隐约已见当年孝庾帝咽气的影子,他年轻的身子骨早已被寒凉朔风吹得干干净净了。

郢都战事稍平,听说平夷王退回了泽州城,几个月以来都没什么动作。

在宫中待多几日,凌乔终于等到机会离宫南下郢都,若在此日出发,赶到郢都也要立秋了,萧培砚精神渐好,为此夜宴百官众臣,倒真是做了酒逢知己千杯少,一个个油头满面的大医直饮得不亦乐乎,五斤装的空酒桶就放在太极殿前,酉时要运出宫外的皇院别庄载酒。

看着镜中娇颜胜雪的晴妃,一身红纱长裙,一头如云长发,雪茸茸的皮裘拥着白中泛红的细嫩肌肤,灿烂的笑靥点着一双汪汪墨亮的大眼,纤细轻盈的身姿鼓荡着诱人的丰满婀娜,天上仙子一般。

凌乔为她的额间画上一点朱红,镜中稍有愁云的脸便倏尔有丝光亮,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倒真是叫人心生怜意。

晴妃坐在萧培砚侧边,始终保持着得体又疏离的神色,而在她偌大面案上的,都是金贵的食肴,诸如鼎方肉、大河鲤、舂面饼,足以见这次宫宴有多热闹重视。

娴妃在右侧方愤愤不平,目光一直落在斜倚在龙椅上轻喘的萧培砚身上。

对于这位娴妃,凌乔所知不多,但也是部分随独孤氏入京的后周贵室女,原姓稷,本名稷容。

桌案上摆放着两大桶高梁酒,色泽红润鲜亮,晴妃吩咐道:“凌氏,盛酒”。

众臣只顾着投壶,划拳、敬酒,便也没在意凌乔在宫中的尴尬处境,凌乔在余光中见晴妃缓缓使了眼神,便马上明白过来。

上侧的独孤氏和沈南齐虚虚享受着表面的一派祥和之气,却也不忘了看着凌乔的举动。

“呯!”

那盏烈酒竟全洒到晴妃华美精贵的罗裙上,众臣看向她的目光便偏移了些,紧张的气氛中,凌乔听到太后的咒骂声:“蠢东西!”

晴妃更是惊然大怒,狠狠甩了凌乔一巴掌,打得她半边脸红肿不堪:“什么东西!这点小事也做不好,来日更是要骑到主子头上!”

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还不伺候本妃更衣!”晴妃好看的眉眼皱成一团。

“是…”凌乔慌张极了。

独孤氏吩咐众臣继续宴饮,也不将此插曲当作一回事。凌乔暗暗松了一口气。

晴妃关了帐门,给燎炉加了木炭,又点亮了两盏铜人纱灯,明亮的帐中顿时暖烘烘一片。左右打量,又拿来帐角一个木架,将小胡女所捧衣盘中的宫裙挂在了后帐口。

晴妃眼疾手快地压住她的手腕,轻声说道:“从后门出去,有人接应,酉时之前必定藏身于酒桶,到时候马车会一路北上到达酒庄,中途你切记不能昏睡,自己找准时机从桶中脱身,定将诏书送到!将来庾国如何全看你了。”

凌乔称喏,由人领着换上宫裙直往太极殿后侧院而去。

她低垂着头,心中忐忑至极,而怀里的那份诏书稳妥地收贴在胸膛里,远处的宫灯焰大稳定,不为风寒侵扰,将前路和来人身影都照得分外明亮。

远处传来洒水擦洗的声响,尚且正在交谈,看见她们这几名小宫女来了,并没有刻意停下他们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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