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吗?”杜桥衡双手插进衣兜里,漫不经心地绕到向早的右手边问。
“没有,”向早瞥他一眼,将目光放到身后的枫树上,说:“本来就是假的关系,这样瞒着也一直不好,我妈前阵子已经在催我结婚了,与其这样欺骗她,还不如趁早讲明白。”
杜桥衡开始沉默不语,他无法改变向早的想法也从来没想去改变。
昨晚的冲动源于杜桥横误会向早想和他切断联系,害怕从此他在她那里连朋友都算不上。现在知道真正的原因后,杜桥衡暗自紧握的手指终于放松下来。
他很想伸手替向早整理遮挡住她视线的头发,却在看到她的眼睛时慌张地移开视线。
快要到饭点,这个时候出门买菜的人多,基本上每隔几分钟就有人路过凉亭。
两人一直站在这里也略感到尴尬,杜桥衡提议让向早跟他去外面吃完午饭,之后再一起去她妈妈那里。
向早沉思了一下,不确定地问:“你真要跟我一块去吗?我妈发起火来到时候会连你一块骂。”
这番劝说没有改变杜桥衡的主意,他轻叹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盯着向早说:“我在那,至少可以一起分担火力。”
话锋一转,杜桥衡闷笑一声,挑着眉头故意调侃她:“高中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回来的时候也没少挨骂。”
“你怎么看起来还挺开心的?别忘了,那时候蒋阿姨也经常逮我们,”向早双臂交叠,轻轻摇头无奈地回想:“我妈骂我她就在旁边骂你,后来我们出去玩都跟做贼似的。”
“我妈是老师,管我管得严,阿姨担心你学习,所以不允许我们经常出去玩。不过你为什么每次都会答应我?”
两个人并肩慢悠悠地走,东聊西聊间,杜桥衡突然扯到这里来。
今天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懒洋洋的,向早迎着光走,连说话的力气都小了一点:“刚开始我是想感谢你帮了我忙,后来我们成了朋友,朋友邀请我玩我当然要去。”
杜桥衡看她一眼,静静地等待下文。
“你好像总是一个人,虽然妈妈经常说你很厉害,但你还是一个人玩,”向早转过身,背着光面迎杜桥衡说:“我也总是一个人,所以你每次来找我,我都会很开心。”
风簌簌地路过她们,带着一点不会回头的诀别,杜桥衡的衣角随着他迈开的步子轻晃,似乎是在和那远去的生息招手挥别。
饶是一身看似冷淡的颜色在满路的树木下也不显违和,蓝色围巾裹住了他的喉结。
向早有时喜欢偷瞄他那儿。趁他不注意,借着眼镜的遮挡,她可以粗略看清一颗小小的种子,即将迸发出生机的模样。
她喜欢听杜桥衡说话,就像此刻被暖阳抚摸一般。
“我也很开心,你让我感到很幸福。”杜桥衡面不改色地抛下这一句话,随即迈步走到了向早的前方。
“车在地下车库那,走吧。”
两个人的影子被光拉得长长的,向早落后杜桥衡几步,看着对方的影子倾斜在沥青路上,一时忍不住玩心大起,快步至那团云旁边,悄声抬眼跟着杜桥衡的步调踩他的影子。
一个人往左走另外一个人也跟着往左走,原本是两条看似不会深交的平行线,乍然间,命运让两个人交错在一起。
等树下没人后,靠近车库最近的那块角落的枫树,开始慢慢随风摇摆。一片灿鸿随着车驶离小区,飘向了不知名的小巷。
向早久违地和杜桥衡站在曾经上学的必经之路,一时内心开始感慨起来:要是他当初不转学,还可以和自己多走一年的路。
思及此处,向早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他转学后的生活,关于曾经的一切现在来看仿佛都是泡影,一戳就破。
好奇辗转左右,向早没有继续故意坏心地去踩杜桥衡的影子,而是走到他的身边,两人一起信步慢游。
“你转学之后过得怎么样?”向早开始暗戳戳地抛出一句诱饵,祈祷有条大鱼可以即刻开始上钩。
她不擅长在一件事情上提出一环套一环的问题,所以难免担心话题戛然而止。
杜桥衡没想那么多,只当她是单纯怕气氛冷场,开始随口一问。
思索片刻后,他把时不时遮挡住嘴唇的围巾取下,干燥的脸全部显露了出来,他淡淡开口讲述:“就是每天上学放学,写作业吃饭,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如此单调的生活看起来与他并不相配,向早将冰凉的双手缩进衣袖里,抬眸望向前方的街道。
往前走就有一个拐弯处,从右边进去,是一条狭窄的砂石路小道,它的旁边是一幢低矮的房屋,看起来年久失修的模样,老得几乎都教人分辨不清它年轻时的模样。春去冬来,只有几颗稀疏的草木对它不离不弃。穿过羊肠小道,被红砖和水泥挤压从而失去阳光的土地豁然开朗。
向早再次走进这儿,惊觉一切都变了。
原本的灰色被更多色彩侵染,空中也不再只有潮湿的泥土气息。每当冬季来临,向早总会害怕独自走过这里,她就像是一株植物,阴雨连天不利于她的生长。
等到杜桥衡同意与自己一起上下学,向早第一时间向他推荐了这条近道。有人陪她共同走过这里,她心里所想的再也不是黝黑的长道,而是每天都会抬头望向蓝丝绸般的夜空。
现在,老旧的房屋被铲平,脚下的泥泞变成了水泥路,入目皆是明媚的阳光,仿佛那片破败的区域只是向早所做的一个短暂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