贮藏于向早内心的某些东西随着这句话顿时烟消云散了,她不敢相信方才的勇气是否还存在。
忍着奇怪的感觉,向早再一次确定答案:“杜桥衡,我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始于错误的想法,还是及时遏止住比较好。说出一个谎言便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填补,假若有一天瞒不住了,爸妈那边要如何处理?向早惧怕来自家庭的争吵,那是由常年累积的伤害构成的一道伤疤。
尽早坦白,对彼此都好。
“我爸妈那儿我会去和她们说……”
“你打算一个人抗下这事吗?”
话头戛然而止,杜桥衡的声音不稳。向早收回看向远方的心绪,听见耳畔下起一阵雨来。
哽咽的喉咙连话都说不完整,属于男性的沉重呼吸声昭示着杜桥衡的反对。
“向早,我现在长大了,我们可不可以有一次机会?”
摇曳的薄纱飘飘忽忽吻到了向早的脸颊,她用手抚摸着这片柔软,喃喃自语:“我现在给不了答复,我担心自己是会错意。”
泥土被太阳雨浇湿,向早似乎闻到了这股味道,难受地后退了一步。
偏偏某人更近一步问:“向早,我们现在可不可以见一次面?”
“为什么?”
“……”
树影摇摇晃晃,大片的叶子脱离原来的位置,想飘到站在树下的人的肩头。
向早重新回到窗前,看着一颗枫树眨着无数双火红的眼睛。在临近寒冬的压迫下,她希望能够快点得到一个答案。
某人没有拂开那些落叶,杜桥衡不过是一直仰望着一扇窗户,他企图用言语叩开向早的心房:“就当做是你确定心意的机会之一。”
窗帘片角蜷缩在向早的手心里,向早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点试探的语气问:“你现在在哪里?”
哗啦一声,没有窗帘轻纱的遮挡,大片两色落叶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彼此交融的轨迹中,向早的眼眸涌入了青意和橘调。
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风趁机跻身入内,吹得人感觉眼角凉凉。
向早垂下眼,手指轻轻叩着窗沿,思绪往不知何处涌去。
两颗大树依偎在一起,杜桥衡就站在它们之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迫切地抓住了这次机会:“你家楼下,从门出来后往右边走一会的那个小凉亭旁边。”
话音刚落,向早立刻松开紧攥窗帘的手指,身体前倾将窗户彻底打开。
瞬间,冷风扑面而来,凌乱的发丝在半空中飞舞,犹如数不清的蝴蝶环绕在房间里。
向早身在高楼,只能看清底下连绵不断的树木,小小的人影穿梭于小道上,教人分辨不清谁是谁。
杜桥衡说完便不再言,只余下喘息声。
“我马上下来,你等我一下!”向早说完也没有挂电话,而是将手机放到桌上,急匆匆地跑进卧室换衣服。
楼下,杜桥衡举着没有挂断的手机,转身回望了一眼青木。粗壮的枝丫蓬勃地向上生长,偶尔伸个懒腰,抖落一尾秋雨。
手机那头时不时有动静传来,大多是拖鞋与地板的合奏,这点细微的声响也让杜桥衡上了瘾,他慢慢调大音量,开始在树与树之间来回踱步。
“杜桥衡!”向早终于收拾好,准备出门前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我出门了!”
“好,我在这里等你。”
我在这里等你,希望可以早点见到你。
向早似乎感受到了期待,然而她也是,内心有股冲动在催促着她快点拿上钥匙,不过是一个转身的时间,时钟的分钟便往前进了一步。
“叮——”电梯下行到达一楼,向早从里出来,路过消防箱时怔愣地后退一步,随即微微弯下腰,神色颇不自然地整理起刘海。
细软的发丝穿梭于指尖,担心人等太久,她赶忙朝着小凉亭奔去。
杜桥衡还没有离开那儿,等向早距离他还有几步之遥时,一眼就认出来他的背影。
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一下,她不再如方才那般急匆匆的模样,而是脚下踩着落叶,一步一步朝着杜桥衡走去。
在看到人的一霎那,杜桥衡的眼中漫出了浅淡柔情,他甚至还担心连这点情绪都会惊扰到对方,不过由于今天的天气太过明媚,以至于让他暂时忘了素日的忧愁。
杜桥衡迈着轻松的步子走下小凉亭的台阶,落叶被鞋底侵袭,发出了清脆的抗议。
两人谁都没有理会这番动静。
等到人走到自己的身边后,向早抬手将不停朝着杜桥衡靠近的发丝别至耳后,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