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中庭都静下来,纷纷朝一处俯身行礼。
公主迈着轻缓步子,款款而来,长长的裙摆拖扫过地面,她行进之间步子突然一顿,敏锐地察觉出空气中异样的氛围。
她从同坐到主位,才让众人礼毕入座。
公主单手撑起头,玩笑般地开口:“这是哪位贵人又开始作妖了?”
四下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其实她们都明白,公主就不需要这里面的人向她解释,这是她的场子,有什么事能瞒过她呢?
那必然是没有,公主也丝毫不意外,她随意指了位丫鬟,道:“她们既然不愿开口,那便你说说吧。”
丫鬟不敢隐瞒,如实道出方才发生的事,她的叙述很客观,然而张夫人和刘夫人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公主听后只是点了下头,许许开口:“别人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所以……”
她的话让有的人暗自松了口气,却令有的人深感遗憾。
“所以,让姜大人他来处理罢——姜大人,还站在外面干什么?”公主最爱看得就是这些自诩不凡的贵妇人,一副失望落空的表情,她情不自禁地勾唇笑了笑。
话音刚落,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姜持珏居然也来了?!
这本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可一旦姜大人也插一脚进来,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要知道,最近因为那吏部尚书科举舞弊之事,害得陛下错失英才,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彻查此事。
尤其是此事还是太傅和驸马联手上报,前者是陛下恩师,后者是公主心尖,这要紧程度自不必多说。
谁不说一声,尚书大人真是霉运当头,谁能料到只是为外甥出个小头,挤兑一下那无名无姓的草根书生,竟会酿成这般祸事,更又谁能知道,那高嵩就偏偏这么入了太傅和驸马的法眼呢。
如今,朝堂上下谁不是噤若寒蝉、人人自危,毕竟谁的手中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可见光的事情,一旦哪家出些差池,顷刻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这姜持珏如今深得陛下隆恩眷顾,入了他的眼,就跟入了皇帝的眼没什么区别,更何况,据说姜持珏与其夫人感情深厚,琴瑟和鸣,他要是诚心为他夫人出头,这张大人怕是要止步于此了。
姜持珏踏步进来,他面色沉静,气势逼人,别说,这一对夫妻周身气场相得益彰,站在一处,宛若一对璧人。
是挺配的,林祈安在一旁暗自打量,心中不禁暗暗赞许。
她随意瞟了几眼这张大人,又觉得对方很为眼熟,扒来一想,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那位骑马过来接他们入宫的官员。他去了胡子,显得更为年轻,容貌也更为清俊。
林祈安又觉得这一幕也很熟悉,略一思索,忍不住暗暗发笑,这不就是打脸虐渣的名场面吗?果然够爽,她亲眼看见,刚才还气焰嚣张、小人得志的张夫人,面色瞬间变青。
真的就是瞬间,由白到青,跟变脸似的,令人咋舌。
姜持珏先是和公主行了一礼,随后目光如炬,径直落在那位身体僵硬的张夫人身上,那目光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张夫人呼吸急促,几近窒息。
“姜、姜大人,请听我解释……”张夫人惶急哀求道。
“不必了,张夫人,”姜持珏毅然打断,“下官竟不知,原来我的夫人,也是可以随便任人诋毁侮辱的,我定要向陛下请示一番,天底下可有这般的道理?!”
张夫人闻言,表情瞬时就垮塌下来,甚至于慌不择路地去扯姜持珏的衣服,而姜持珏毫无犹豫地将其用力甩开,张夫人一个踉跄,即刻就摔倒在地。
“张夫人,请自重。”姜持珏冷冷说道。
其他人也是藏不住眼中的鄙夷之色,哪家得体的夫人,会这么去扯一位外男的衣服?简直是不像话。
虞惜芷在一边静默片刻,突然轻声吩咐一边的丫鬟去将人扶起来,再如何,也不该由着这么多人这般打量。
姜持珏微微转头,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眼自己的夫人,片刻后,他的目光缓缓扫向众人,凛然道:“惜芷是我夫人,在家她上尊老下爱幼,贤良淑德,府中上下无一人不爱护有加,是为京城女子的表率。”
他凝向形容狼狈的张夫人,对着她,也是对着屋里所有的人,声音铿锵有力,“另外,她守节三年,则亦是有情有义,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能娶妻如此,是我之幸,辱她者,即同于几身,绝不轻怠!”
一时之间,满室寂静,无人再语。
许久,公主开始主持大局:“既如此,作乱者丢出去吧,宴会继续。”
护卫们闻声而动,又是拖又是压的,将张夫人带走,她的呼喊尖叫声渐渐远去,又逐渐消失。
宴会再次恢复安宁,然而经历了这场风波,没几个人还有开始那种兴致,但表面功夫也很能遮掩住那令人沉默的气氛。
刘夫人自知触了霉头,暗自懊悔,深知这一搅和不讨人喜欢,她独自坐在角落,也没人愿意和她搭话。
闹剧结束,姜持珏和虞惜芷目光交汇,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后,他便也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