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都是女眷,他在此处也不合适,况他今日只是来找季临说些事而已。
私下两人也算是好友,有什么难题,姜持珏会来请教请教,每每聊完,他都不得不感叹于季临的学实之深,仿佛天底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不禁暗暗瞟了眼在主位坐着喝酒的那一位,不是说当驸马不好,只是季临才能不该用在于此而已,他应大有所为才对。
虞惜芷回座坐下,向投来视线的林祈安亲点了下头。
林祈安心里猫爪过一般,心思又起,这霍家到底什么来头。
无意间一瞥,林祈安注意到她头上的一支簪子,这簪子精致而别致,簪头上有一只精巧的银蝉。
察觉到林祈安的目光,虞惜芷将簪子取下,递给林祈安,让她打量,“姑娘要是感兴趣,可以仔细看看。”
林祈安有些受宠若惊,就这么一眼而已,对方就直接递过来了。这般细看,林祈安更惊讶于工匠的技艺了,这蝉雕刻得极好,栩栩如生。
见她有兴趣,虞惜芷不由得多说了几句,她笑道:“说起来,当时我发现这些簪子的时候,我也惊奇了一番,核对妆奁簿又没有这几件东西,后面问了母亲,才知道是兄长悄悄放进去的。”
虞惜芷笑容温和,眸色温柔,想来也是很感动于兄长的心意。
蝉,吸风饮露,不傍世俗,在古代具有很好的寓意。送这样的簪子,可见赠送者对虞惜芷的欣赏与祝福之意。
林祈安将发簪归还,赞道:“很好看。”
犹豫片刻,林祈安终是忍不住,小心询问道:“虞小姐,我很想知道这霍家究竟是什么来历,我看大家都向不愿提及一般——要是不方便,可以不用理我。”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虞小姐和霍家有算是直接联系的,要是中间有什么隐情,岂不是冒犯?
虞惜芷抚在发上的手霎时僵住,她垂着头,好一会儿才回答:“林姑娘,在京城少问这些事为好。”
林祈安有几丝尴尬,但心里却死不悔改地更好奇了,大不了回头问其他人,她正准备向她致个歉。
虞惜芷抬起头笑了笑:“不是不能问,只是都怕惹怒了上面……你在京城里也要小心一点的好。”
上面自然指的是那位皇帝陛下了。
林祈安心里的那点尴尬须臾又消散干净,不是责怪之意就好。
虞惜芷的声音本就平和,又加上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就显得更轻柔。
她垂下眸子,开始娓娓道来:“霍家,十年前是京城之贵,先帝亲赐护国将军,霍家四代皆为帅,保家卫国,杀敌无数,深得陛下赏识,百姓厚待,祖父与霍家交好,遂将我许给将军之弟,霍……怀瑾。”
虞惜芷语气微顿,似叹息一般。
林祈安注视着她,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些对往昔的眷恋,以及,现在的释然。
她们以前定然是有情的,林祈安还几乎是肯定,可是时间夜足以消磨掉一切,每个人都得向前。
“不过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虞惜芷向她弯了弯眼睛,“这婚事是没成的,十四年前霍小将军沙场战死,于是婚约也就不了了之了,后面……”
虞惜芷吸了口气,“后面,虎城关外敌来袭,霍将军领旨而去,连那位霍家小姐也也偷着去了,但最后……”她声音微微发颤,“霍家与外敌勾结,私开城门,于是虎城关就此失守,过了三年才又被项将军收回。陛下盛怒,抄了霍家,可他心怀不忍,只斩杀霍家主人,放过霍家几百仆从……”
自此,鼎盛霍家一夜之间就此陨落,皇帝与霍家有昔日的金兰之契,每每念及此事,无一不是悲愤交加,于是朝堂上下就不敢再提这霍家。
其实整个国家,稍年长些的没有不对此事心知肚明的。
民间也更是对皇帝这片厚爱之心所动容,纷称当朝陛下为“慈帝”,至于霍家,身为享护国将军之美誉,得万千百姓之拥戴,却置整个国家于不利之地,自然是受人百般唾弃。
林祈安听完后,突然变得沉默,联想起那日见过的疯癫老妪和破败城府,终于明白些什么来了。
原来是这样,那么那老妪口中说的那位小姐大概也是那位霍家小姐了。
她看向虞惜芷发颤的指尖,有些不解,再对上对方那双眼睛,林祈安猝然回过味来。
这位规矩得体的姜家夫人,眼睛里深藏着徘徊挣扎,和……某种大逆不道的坚定。
她在不信这个说法?林祈安很疑惑,为什么不信?哪里来的依据?
时间如水逝,宴会终于接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