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滢将多余的杂物全部打包托人带回安平县,和许如宁两人轻装上路,和许如宁一路快马加鞭赶往曲水县。
这一路李乐滢能看出许如宁不太好受,她不敢问他疼不疼,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让他留下。她知道许如宁不想听这样的话,也不会听。所以她除了给马车上多铺几层褥子,也没有其他办法。
好在没几日就赶到了曲水。
出发前李乐滢先给曲水的如意馆递了信——没错,这是连锁机构。请他们帮忙寻找李乐游,并调查有关张全的事情。
于是李乐滢这边刚在客栈安顿好,如意馆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李乐游被打得进了医馆,二人又片刻不停的赶到医馆。
只见李乐游躺在床上,满脸淤青,气若游丝,仿佛命不久矣一般。
李乐滢赶紧拉住大夫询问情况:“大夫,他没事吧?”
“就是被揍了一顿,养几天就好了。”
“那他怎么这幅…马上要死的样子。”
“我看他是心病。”大夫打量了李乐滢一番,问:“你跟他认识?那你们可得好好劝劝这小子,听说他跑人家里要拐带别人女儿私奔,被人家爹发现,喊邻居出来把这小子揍了一顿,人家还收着劲儿的,谁知这小子这么不禁揍,吓得人家赶紧送到我这儿来。
要我说没那个能力就别做这种荒唐事,看起来像个斯文人,也不知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好端端跑去诱骗良家女。”
那大夫大概看不惯这种斯文败类,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李乐滢没跟他争辩,帮李乐游付清医药费,又多塞了点银子请他帮忙找人把李乐游抬回自己下榻的客栈。
回到客栈,李乐滢看着眼下乌青面容憔悴的李乐游,戳了戳他的身子:“你说说你,读那么多书都不动脑子,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情况都没搞清楚就贸贸然冲上门,真是莽撞。”
李乐游没回他,像没听见般。
一旁许如宁欲言又止。
“怎么,你有意见?”
许如宁笑:“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一点你们俩有点像,的确是兄妹。”
李乐滢听他会呛自己,心里开心,倒不是有受虐倾向,她只是更乐于想见到许如宁鲜活的模样。
“我还是聪明一点,提前找人调查张全,说不定就有关于小荷的事情。”李乐滢掏出一封信,故意提高音调。
床上的李乐游仿佛活过来般,挣扎着起身:“让我看看。”
李乐滢将他一把按在床上:“老实躺着吧,这么多话。”
她看了眼信中的内容,简单讲了下在小荷身上,或者说张家一家发生的过往。
张全年轻的时候也是读过书的,虽说不上是文人才子,但也是个嘴甜会说话的,加上长相还算周正,不知怎得,靠着甜言蜜语细心妥帖,讨得桑秀才独女的欢心,两人喜结良缘。
不,实在算不得良缘。
几年后桑氏诞下一女,张全终于暴露出真实面目,他怪桑氏生下赔钱货,断了他八代单传的佳话;
怪桑氏读得都是些无用的书,帮衬不了自己不说,还企图用书里那套东西来管制他;
怪桑氏不旺夫,怎么别家娶了媳妇从此殷实富足,自己还得做工赚钱……
他怪所有人,唯独不责难自己。
之后他不再指望桑氏的命格,打算自己逆天改命——他开始赌,赌到家财散尽,他也只怪桑氏命不好,不旺他。
张全越看越不顺眼,开始动手殴打桑氏。
彼时父亲桑秀才已经去世,娘家再无人撑腰,桑氏不敢躲,不敢逃,为了女儿,她将所有痛苦全都咽下,直到被打死……
那一年小荷,或者说张婉,还不到十一。
张婉从母亲的悲惨经历中,窥见一丝的未来,她终于在新年前鼓起勇气逃离了张家,从此下落不明。
李乐滢大概能把后面的经历穿起来,张婉逃出原生家庭的地狱后,又落入了另一个地狱,为了生存,为了不回到张家,为了不被卖到更糟的地方,她选择违背良知,帮人贩拐骗幼童,谁知第一次下手就遇到李乐滢,从此改变了人生路径。
或许说原本她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可是,被张全找到的那一刻,黄粱一梦,终需醒来。
李乐滢讲述完张婉的经历,空气良久沉默。
两行清泪从李乐游的眼角滑落:“既然如此,为何我说带她走,她却不肯。”
“张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认回小荷,又将小荷带回曲水县,你冲过去就说要带人私奔,和拐带有什么区别,她若跟你走了,别人将来会怎么说他,怎么说你,你圣贤书白读了吗?以后还想不想科考了?”
“我倒宁愿她不要只顾着我……”
“那父亲呢,你打算将父亲多年名誉置于何地?当日在安平县,小荷选择跟张全回家,也是为了保全李家免遭张全反咬抹黑。你倒好,这样没头没脑的,岂不是叫小荷的心思白费。”
李乐游急了:“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任由小荷回到他那个父亲的掌控之下,任由他摆布吗?”
“你先休息吧,我会想办法,你这样光凭一腔热血,毫无头脑,除了会坏事,什么都做不了。”
说罢,李乐滢拉着许如宁回到房间。
两人在桌前落座,许如宁见李乐滢一直皱着眉头,以为她是气李乐游的不管不顾,劝解道:“小游只是心急所以语气有些冲,你别和他置气。”
“我不是因为这个着急。”
她将刚刚没有念到的最后一页纸递给许如宁,上面写着,张全已经将张婉许给了县里的吴老板,七日后就是婚期。
“大概是他这两日都躺着,所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李乐滢说。
“你打算继续瞒着他吗。”
“他这样子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是让他躺在客栈好好冷静会儿,等我们想到办法之后再告诉他。”
“有什么头绪吗?”
李乐滢摇头:“现在信息太少了,这里也不是我们的主场,实在太被动。”
她斜眼看向许如宁,似是不满:“怎么光问我,你也想一想呗。”
“你平日不是挺多主意吗。更何况,要我选,我的选择可能会和小游一样,先把人带走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