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所剩不多,平次收回心中惊叹,切入正题:“我们可以报告了吗?”
等待了一天、不,从车祸醒来后就等待至今的伊东声音颤抖,按耐不住满腔期待,催促他寄予厚望的两位名侦探:“来,快说吧,告诉我你们查到的真相。”
“4月8号,将人在远东公司的西尾正治。”
“从对面大楼厕所。”
“进行射杀的真凶的名字是。”
“清水丽子。”
三道声音混在一起,平静地把真相摆到全身僵硬的伊东面前。他似是无法接受这个答案,浑身止不住颤抖着,连那个名字被说出时,声音的一点不正常之处也没有注意到。他捶着扶手,哑声不愿相信连这两个人也给出他这样的结果。
三位侦探不会因为他的反驳而停下揭开真相的步伐。面对乱射无动于衷的死者、椅背上的血迹形状、清洁工的证言、目镜上的稀有睫毛膏,以及当晚那辆被做过手脚、让伊东变成如今这样的车。他们一步一步,砍下所有真相外层的杂枝,还原它的本貌。
“这些事都是从警方那里听说来的,毛利大叔找到的证人也早就被问询过,我想警方应该早就查到了这点,在知道了真相以后,才把调查目标转移到丽子身上的。”
“这件案子打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什么名刑警,或者名侦探。”
伊东沉默着握紧拳头,不可质疑的条条铁证没有一点漏洞,因为这就是最正确的答案,无关他是否想听到、是否愿意接受。
“好了,既然真相已经明了,请你按照约定,把大家的id解除掉。”背着柯南的臂弯紧了紧,新一先迈出一步,往他旁边走去。
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伊东毫不理会他们的靠近,喃喃不肯相信这一切。
“这都是真的。”傲慢的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伊东一个哆嗦,三位侦探回头,本该跳海自杀的清水丽子正靠在门边,手里还拿着枪。
“果然你还活着。”
能够策划出这一切的人会因为警方不断的刑讯选择自杀?根本不可能。
清水撕破脸,把自己一直以来的所想、对伊东和西尾两个人的看不上眼统统抖出,以无情的言语做利刃,把伊东逼上绝望的深渊。
“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她轻蔑又嘲弄地在嘴角挂上冷笑,手中枪支直指被伊东招致而来揭开这一切的侦探们,已然胜券在握。
扳机即将被扣下,新一利落移动转身,拽着服部一同蹲下,柯南手中的盾也随即落地,挡在伊东座椅前,把他们三人和伊东一同护住。几乎是同时,盾被子弹击中后发出脆响,新一单手接过把手,和平次一起稳住晃动。
新一的另一只手往怀中口袋摸索,柯南顺势从背上滑下,右脚落地,靠着新一想要去摸鞋子,但左腿从没有停下的疼痛让他失声闷哼。
“工藤,别乱动。” 平次按住他,握紧手中的长斧,“那是□□PPK,有8发子弹,等她把所有的子弹都射完,我马上给她好看。”
第八发子弹出膛,平次从盾后跳起,高举着武器准备反击,但又一发子弹射来,穿过他的臂膀,阻止他进一步向前。
清水的左手上握着一把金色的大口径短筒手枪,冷笑着。
“服部!”
他倒下的后方正是仅靠一只腿半跪在那里的柯南,情急之下,新一张开手臂在半空中接住他,抬眼清水已经快要帮右手的PPK换好弹匣,他只能重新抓过盾立起。
新一和柯南都不由暗骂,平次伤得不算重,只是他们没有时间再跟清水耗下去了。
“拿着。”
柯南转头,属于基德的枪躺在新一掌心,手的主人正冲他露出藏着信任笃定的笑意。他接过枪,握住枪柄举起,新一也扛起盾掩护自己移动,为柯南让开射击视野,也吸引走清水的全部火力。
星眸紧锁清水的右手腕,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消失,利刃划穿空气,簌簌混进高昂的枪响,一张黑桃A悄然到达靶心,卸下那把会要人性命的火器。
枪从因痛松开的手中脱落,清水一瞬惊慌,左手的短筒慌乱下打出所剩的一发子弹,擦过盾盘铁皮。新一直直用盾撞上去,松手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反剪到身后,膝盖抵着她的后腰把她摁在地面上无法动弹。
平次张口结舌地盯着那张钉入墙壁半分的小巧卡片,疑惑地在柯南和新一之间转过目光,但清水还在挣扎着不肯伏法,他先把这事按下不要提,站起来三两步跨到新一身边,故技重施把人狠狠敲晕。
“真是个难缠的女人。”
合力把清水拖到墙边靠好,新一见平次已经在给急救打电话,转身往正在自己上手解除ID的柯南走去。
「ERROR」出现的橘色闪灭与刺耳的警报将原本一片平静的蓝打破,两双晴空骤缩。
“怎么了?”平次也回头问。
新一和柯南让开笔记本的屏幕给他看,四下打量时注意力一起在出现问题的地方汇聚——右下角的某个黑掉的显示屏上,细微的火花和闪络从漆黑的弹孔溢出。
“可恶,居然把事情搞这么麻烦!”
只剩二十多分钟,柯南顾不上指责,跳到桌上大片的控制键盘和按钮前,抓紧时间找出还在运作的部分,尝试让系统恢复正常。
平次显然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伊东的精神状态更是指望不上,能帮上忙的只有新一:“新一!那边的控制台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余光里应声的新一早已在那里手指迅捷飞舞了。
“看来我快不行了,这里听起来竟然好像有小孩子在…”
没有人理会伊东,笔记本上的橘色标识仍旧没有消失,只有被调出来的定时器冷漠地倒流向一切归零的钟声。
硬件连接、软件编程,试图绕开或重新搭建,有条不紊的两个人一次又一次尝试,更改,警报后再尝试,更改。
无机的风扇声中,伊东似是接受了被背叛、被利用的人生,也接受不久后的死亡的终点,开始悲戚自己的不幸,他说他一开始只是想和心爱的女人一起犯罪,和她拥有最深厚的秘密:“可是我的完美计划都被西尾那个家伙给毁了。”
“这个世界上才没有什么完美计划,一定会在哪里出错,”柯南伸手将机箱上的缆线接口依次拔下,不得不用力的左腿疼痛加剧,和生死攸关的紧张一起在他的额角挂上冷汗,“是要继续执迷不悟毁掉一切,还是重新来过恢复正常、弥补错误,都取决于你自己。”
“你只是在害怕,害怕重新来过罢了。”说着,他向新一的方向颔首示意,按下了重启的按钮。
所有的屏幕渐次暗下,不过几秒又再次亮起,窗口一个个弹出,柯南再次依次尝试。
倒计时解除,错误。
区域限制解除,解除错误。
ID解除,已与倒计时链接。
警报没有响起,但弹出的蓝色窗口却让柯南轻松不了一点,不如说更加糟糕。
21:51。还在流动的数字拓印在镜片上,他微微转头,水蓝色的数字之后,新一还在编写代码。
重新来过吗。片刻前自己说过的话在心头溜走,他反而镇静下来,伸手再次忙碌于尝试中。
“新一。”他沉声道。
“嗯?”隔了不到一米的少年敲下回车,继续最后一段收尾。
“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新一的指尖停顿,不言。有人先他一步出声:“为什么?你们两个人不是会更快一点吗?”
柯南不做任何解释,只是再次唤起他的名字:“新一。”
手指蜷缩后又松开,新一没有反驳,按下了最后的括号,再次编译运行。
警报响起,他后退半步:“好。”
“工藤你!”不难想到柯南这么说的理由,平次眼睁睁看着新一的背影远去,他以为新一一定会拒绝。
只剩下柯南和平次两个意识清醒的人的密室内密不透风,警报不断响起,吆喝着时间继续向前。
“对了!他用的是无线网络!“柯南忍痛挪到伊东手边的笔记本旁拉出缆线,“如果直接用有线接口接到那边桌上说不定就行的通了!”
用力挪动伊东的椅子,接口终于与主电脑部分连接成功,串口数据绕过之前无法走通的部分,整个程序重新复活。
“请输入密码。”机械合成的女声响起,知道密码的伊东已经撑不住昏迷过去,柯南点击忘记密码,进入安全问题验证,“你最爱的人叫什么名字。”
「清水丽子」。柯南直接输入。
“密码错误,下次密码再次错误,系统将会自动结束。”
他最爱的人不是清水,那会是谁?柯南咬牙,时间已经不足一分钟,没有时间了,那个人到底是谁?
等等,清水说过…
他恍然大悟,不顾平次的质问,打下「伊东末彦」的名字,回撤,四个汉字变成「57010」,拖拽入密码框,确认。
十点已过,一切如常,没有爆炸,倒计时已被解除。
“结束了?”
还处于惊魂未定的平次回头,几分钟前就离开远离这里的人正站在门口,恣意地笑着,抬腿往这边走来。
“工藤?你不是…”
没来得及和他说话,新一连突然瞳孔紧缩,脚下似风从他面前闪过,蹲在脱力坐在地上的柯南面前。
总算保住大家和自己的小命,在听到新一的声音、看到新一身影的那一刻,柯南终于松了口气,先前被肾上腺素压制的疲惫和疼痛加倍涌上,让他无力跌坐在地上。
“我没事。”柯南懒懒地哼笑几声,弯成月牙的眼冲担心的新一扬起,“倒是你,怎么又回来了。”
“本来就没有打算走,也没有走。”看他还有力气笑,新一也安心下来,起身绕过柯南去操作那台笔记本。他只是不想在那个时候让柯南多操心一个自己,才佯装同意。
“你不怕死?”他转头,目光始终跟随在新一身上。
“怕呀。但是谁让我跟福尔摩斯说好了会把你带回去。”新一重新回到柯南面前,牵着他的左手,帮他解下危险的手环,“而且我知道,你说会让今天变成最棒的一天,就一定能做到。”
小孩子眨巴着眼睛,然后在直白的注视下红着耳朵移开视线,借活动手腕之由甩开新一的手:“少趁机自夸了。”
新一失笑,也终于想起来另外一个人,回头冲他晃着手中柯南的手环:“服部,已经可以摘下来了哦!”
完全被当空气了的大阪人气急败坏,然后冷哼一声。
“工藤、服部,还有这位不知名的小弟弟。”等到新一和赶去陪孩子们的博士那边联系完,放下电话,伊东不知何时悠悠转醒,他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们是,最棒的侦探了。”
没有喜悦,柯南只是板着脸,“而你,是最差劲的人了。”
让最爱的自己一错再错、落入如今这副样子的是他自己,是他选择了一点点放弃最爱的人。
伊东苦笑,接受了来自小孩子的评价。
柯南不再看他,抬眼与正看过来的新一四目相对。小孩子伸出来双臂,笑得甜蜜,新一也从善如流,走过去蹲下,托起爬上背后的温软。
赶到的急救队帮平次包扎,也帮柯南重新固定过小腿。急不可耐地,平次已经奋勇当先,往远山和叶所在的奇幻乐园内赶去。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呢。”新一背着柯南姗姗来迟,远远的,又拌起嘴的少男少女在夜空繁星下也毫不逊色。
步美第一个发现了他们,带着其他孩子和兰一起迎上来,对柯南缠成粽子的腿七嘴八舌,新一无奈地笑着帮柯南解围。
善良地大人们偷偷拜托游乐园最后再为这些孩子们运行一次他们期待已久的「超级大蛇」,失落被一扫而光,每个人的脸色都洋溢着欢喜。
“所以,不着急回去可以吗?福尔摩斯那边。”落在最后的柯南被新一放在过山车的座位上,眯了眯眼,“已经这么晚了,你那个学妹还真好心,她不会还要在我们家过夜吧?”
“想什么呢。”新一刀手轻落在他头顶,“刚才我顺带问过博士了,他说也不好意麻烦人家那么久,下午的时候就拜托她带福尔摩斯去新出医生那里了。”
柯南撇嘴。新出医生的话的确他能更放心一点,只能今天先委屈福尔摩斯了。他在心中道歉。
所有人落座,安全杆放下,新一和柯南对过山车没有太大兴趣,但也被前面的兴奋感染,听从铃木园子地建议,举起了双手。
飞车起步,逐渐攀升,前一排的平次突然大叫着什么比划,声音被风吞没听不清楚,越过他手,新一和柯南也脸色大变——元太的手腕上,致命的手环正闪着红光。
可恶,ID不是应该全部被回收了吗?
这样下去会冲出园区的。半个小时前的惊恐再次涌上三位侦探的心头,他们一同大声喊着希望元太能够听到并快点摘下那个东西。
“乱动的话会死哦。”危急关头,灰原哀一把抓住前排的手腕冷声威胁。元太被吓了一跳,僵硬在那里,任由哀解开手环。
锁扣松脱,被安全杆限制的活动范围让哀无法用上更多的力气,手环从她手中飞出,离开他的控制范围。
“我接到了!”平次眼疾手快地接住,不等他处理,恰逢轨道急速俯冲,落到最低点后,他连忙去看,手环已经不再哪里。
新一和柯南转头往后寻找,后排无人的座椅上,点灭速度越来越快的手环似催命符。
所有的安全杆都是联通的,柯南想要冒险去拿也不行。
一道白影掠过,将危险带离,巨大的飞车也终于冲出海面,一朵烟花在海上绽放,点点流光翩翩落下,庆祝死里逃生的一天的完结。
“那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平次扭头看着那道朝着月光翱翔远去的白色巨鸟,喃喃。
“从一开始,他就一直跟在我们身边了。”不管平次是否想明白了,柯南稳稳让自己被惯性压靠在椅背上,抬眸与新一相视一笑。
惊心动魄的海上过山车回到终点也是起点,直到下车后,平次才严肃地盯着脑袋凑在一起的一大一小。
“所以,白天来的那个工藤,一直都是怪盗基德?”
如此一来那把基德的枪会出现就解释得通了,最后他会干脆地离开也说得通了。虽然无论是柯南受伤时他的反应还是推理时的表现,怎么看都应该是他本人。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柯南和新一面面相觑。小孩子噗嗤一声,埋头在新一颈后闷笑,高中生也带着慈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服部,前途无量啊。”
明显是调笑的语调让平次炸毛,吵嚷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