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外头刚换班的脚步声都朝着秦可卿方向去,心里细数了下,不下五六个。
只听到秦可卿那头乱糟糟的声音,王夫人默数了一二,闭上眼便往狗洞处用力一撞,只觉得扬起的泥沙都裹在这层薄薄的丝帕上。
王夫人顾不上整理妆容,手脚并用便钻了出去,一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狗洞外正对着一条小巷子,行人见满脸凶气的士兵守在此处,早早就没人经过,自然也无人碍得了王夫人的路。
王夫人大气不敢喘一口,只顾着向前跑,跑了三四十步后,就瞧见侧方又有一条巷子,忙不迭往里一闪。
不料太急着拐弯,脚踝跟不上脑袋的盘算,一扭,疼得王夫人脑子嗡嗡作响。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王夫人正忍着脚踝传上来的疼痛,便听到——
“站住!往哪里跑!”
后头一声大吼,吓得王夫人慌了心神,难不成老天爷真不给贾府一条活路走了?
一声声训练有素的脚步踏在地上,一步步犹如扼住王夫人的脖颈儿,就算不被抓回府上,也会憋不过气来。
王夫人脑子里的两个念头忽上忽下,一个想‘再往前跑一跑,保不准真逃脱了去’,一个想‘罢了罢了,天要亡我,认命了去’。
不行!好不容易出了府来,怎就轻言放弃。
如今局势一天一个变化,昨日是刑部审不出,今日是亲王审不出,明日要是送上断头台,那贾府上下几百人口可真要亡了。
这头想法占了上风,王夫人咬紧了牙,抬起受伤的脚要往里头走。
突然,后头一声怒吼:“这还不抓到你!”
王夫人吓得往后一瞧——空无一人。
只隐隐听到是秦可卿求饶的声音:“官大爷,求您饶了这一回,我不敢再跑了。”
不用王夫人亲眼目睹,脑子自然浮现出来,当初秦可卿引了士兵往旁来,肯定在她跑出去后,转头也钻了狗洞出来。
一来给足了王夫人逃出的时间,二来免了对突然冒出来的狗洞猜疑。
但却是将秦可卿置于进退两难的地步,万一这些大老粗对年轻貌美的秦可卿动了心思,以惩罚名义行不义之举,岂不是罪过?
这下明白为何秦可卿不愿提前告知计划,就怕她一万个不愿意。
如今,到底要救秦可卿还是贾府上下,这对王夫人来说亦是个两难。
若是真要牺牲了秦可卿来挽救贾府,王夫人实在狠不下心一走了之。
猛听到士兵状似调戏的声音,更加让王夫人下定决心——回头去护了秦可卿。
“太太!”采儿的声音突地传来,喜得王夫人转头一看,正是一身马夫打扮的采儿。
王夫人忙要走近采儿,却被扭伤的脚止住了步伐,看得采儿猛地一跳,赶紧迎了过来问道:“太太,这脚可是受伤?您扶着墙坐下来,待我替您舒缓下。”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采儿怎么到此处,喀嗒一声,脚踝处的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下身上的疼痛是解了,但心中的担忧依旧难解。
一脸等着王夫人吩咐的采儿开口道:“太太,您赶紧上车来,这次要往哪去?”
“我…我得往回去,你秦姑娘被那些大老粗抓住,我可不能让他们玷污了她。”王夫人回过神来,作势便要往后走。
“太太,您别急,听听?”采儿攀上了王夫人的手臂,愣是稳住王夫人往回走的步。
仔细一听,王夫人双眼迸发出火光,惊喜道:“是我哥哥!”
原来是王子腾及时来到了狗洞处,秦可卿十足有眼力见地唤了声“舅舅”。
而这些派驻的士兵虽是领了亲王的命,但对于眼前高上几品军衔的军官,自然不敢过多放肆,只得喝令秦可卿原处回去,喊了几人将狗洞填上便了事。
王夫人一听秦可卿安然无恙地回了贾府,提了半日的心也松下来,感慨道:“多亏了哥哥来得巧。”
采儿捂着嘴笑,才缓缓道来:“太太,这可不巧,我们舅老爷早就猜到有可能从狗洞出来,把我唤到此处候着呢。”
“看来我们可都想到一处去了。”王夫人柔声道。
采儿一面扶着王夫人上车,一面道:“可不是,不是一家人不进门。”
对啊,都是绑在一条麻绳上的蚂蚱,今日贾府若真的倒了,这关系紧密的王家、史家不也剥了一层皮肉。
一念想,王夫人面上越发坚毅,说了一句“去宫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