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荣宁二府早就被亲王派兵围成铁桶,可比当初王子腾派驻的人翻上一番,好在只是不准进出大门,并未对内宅看管起来。
对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姑娘来说,这看起来与往常没什两样。
而上下仆人得了王夫人的命令,各人在自个院子守着、不得随意走动,免得得罪了外头的兵官。
只看管着贾府对于王夫人来说不算难事,但要如何破了贾府深陷泥坑的局,却是令人一筹莫展的难题。
为此,王夫人看着送不出的信愁闷了一夜,就怕亲王接管了审讯的活,对贾政、元春用了刑,那可真真是愁死人的事。
为今之计,只能早点让刑部审讯钱公公,若真的有什么阴谋诡计审了出来,也好还贾政、元春一身清白。
虽是知晓兵官得令于亲王,王夫人也试着让林之孝拿了银票去周旋一番,想着人出不了府去,好歹能托一封薄薄的纸出去。
谁料贾府外围的士兵不似之前可以贿得了钱银,若不是林之孝暗藏了心眼,把那封信藏在脚底板下,愣是没给守门兵寻到。
秦业、谢家太太也毫无办法进来,这下王夫人可是半点儿法子都没了。
而令王夫人不安的是,今日午时一过,时而觉得寒意阵阵,时而觉得手指处隐隐作痛,这不免让她想到元春是否被用了刑去。
“母亲,我倒有个想法,就怕失了礼数。”秦可卿沉思了一会,眨巴眼睛道。
王夫人一听便有了精神,连忙问道:“如今哪有挑的理,你可快快说来。”
秦可卿忙道:“母亲,先头我们寻的狗洞还记得吗?”
“狗洞?自是记得。”王夫人道:“只是如今派驻的士兵多了,那狗洞只怕被人填了去。”
秦可卿笑道:“那日舅舅来时,我便拾了块瓦砾挡上,若不仔细瞧,他们定不会去填的。”
王夫人直称几个好,笑未至眉目便‘嗳’了一声,道:“狗洞就算在,也难逃人耳目去。”
“母亲,您放心,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保证您顺利出了去。”秦可卿拍着胸脯保证道。
向来秦可卿都是个有主意的人,王夫人自然也没疑心,只等到申时一过,便随着秦可卿一同抵达狗洞前。
王夫人一眼便瞧到瓦砾掩住之处,周遭细细撒了泥土,状似被堵上一般,果然没被守卫瞧出异状。
“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得靠它出了去。”王夫人想起先前钻狗洞不成,今日依旧要抛弃掉一品诰命夫人的尊严,为贾府上下几百口而伏下身来。
王夫人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落魄成这般,更难以相信被外人所知的话,以后还能有脸面走动于世家之间吗?
但就算是世人都知晓,王夫人也不后悔这样做——比起静待危难降临,她更愿意放手一搏。
年迈的贾母、遇事退缩的邢夫人、不谙世事的姑娘家们,更不提那些领命行事的奴仆们,哪个都无法破这局。
如今的贾府摇摇欲坠,能担得起这份重担只能是她。
好在秦可卿觉这事跌了王夫人的面,不管是王夫人还是秦可卿,都未曾带上一奴一婢。
索性秦可卿撸起袖子,葱葱玉手便往狗洞处刨了起来,不一会儿土泥都沾满了十指,看得王夫人十分心疼。
王夫人正要一同刨土时,秦可卿拦道:“娘,莫弄脏了您。等会出了狗洞,见刑部尚书大人不可失了礼数。”
秦可卿的双眼满是坚毅,是对王夫人此行的势在必得,更是给了王夫人一股莫名的信心。
“可卿,娘一定不负众望。”王夫人保证道,这可能最后一个救得贾府的机会,正所谓‘不成功,便成仁’。
“我相信娘可以的。”秦可卿微微一笑,一面刨土一边解释道:“娘也放心,我也观察他们换班的时间点,每隔三个时辰便换,酉时正好一换。”
王夫人这才看出秦可卿那张小脸显得憔悴,只怕昨夜至今都未曾閤眼歇息,心里更是心疼不已——可卿虽是认的女儿,却跟贾府生的女儿一般,为了贾府、为了爹娘、为了姐姐,都是满心满意相待。
若不是此时此刻并非温情时刻,王夫人真想抱一抱秦可卿,亲昵夸她一句‘好女儿’。
看出王夫人有些走神,秦可卿连忙道:“娘,您可害怕了?”
王夫人透着秦可卿的双眼,想到监牢里的元春,微微摇头:“只是想外头虽是换班,却也不好支开人。”
秦可卿悄声道:“娘,待会我在那处喊叫,您可千万别理会。待那脚步声过了,抓紧时间往这里头钻,出去了就往前跑,莫回头。”
一头雾水的王夫人望着秦可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吩咐道:“你可莫做令娘担心的事。”
“娘放心,我保证一根手指都少不了。”秦可卿安慰完王夫人后,这堵住的狗洞也只剩下外头薄薄一层泥土。
秦可卿支起耳朵朝外听了听,打定好主意,又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巾丝帕,二话不说便往王夫人头上盖去。
“你…?”王夫人眼前一蒙,正想开口问。
便听秦可卿嘘了一声,带着泥土的手指朝狗洞指了指,这下王夫人明白了,外头薄薄一层泥土若撞了出去,只怕撒一脸灰。
王夫人定了定心神,就瞧见秦可卿往拐角处走去,只见秦可卿一声大喊道:“有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