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静伸出去接手帕的姿势未变,她把手抬起来,握住韦娴儿伸过来的手,韦娴儿跪坐在她对面,“因我那夜的回答,让陛下起疑心了对吗?”
“若郡主不这样答,陛下才真正会起疑心。”显而易见的道理,难道司马业是不懂吗?他只是想有人附和,自欺欺人罢了。
她轻拂她的鬓角,“可我不想让我手中的兵权落到她人手里,这不仅仅我与韦氏对立的筹码。”司马业越来越刻薄寡恩,她手中握着兵权,好歹能让他顾忌着不要过河拆桥。况且,若没有了兵权,她就没了倚仗,只能依附于司马业的皇权;韦氏可时时想着与她算账,司马业能给她多少保障?届时可就真的日日夜夜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了。
上官静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她肩膀塌下来,语气就像落下来的羽毛一样轻:“陛下让霍通,苏沐掌兵,就是让寒门掌兵。郡主的新政,不就是为了让寒门士子也有出头之日吗?”
韦娴儿笑了笑,拉起她到室内,让她坐在妆镜前。从匣中拿出一支簪子,为她插上。然后将下巴搁在她肩上,看着镜中靠在一起的两人,“阿静,若你当时做了司马信府中的长史,也会像崔玉棠那样吗?”会像崔玉棠那样和司马信私定终身吗?
上官静看着镜中的韦娴儿,“为人臣者,自当忠心侍君。与我而言,郡主和公主没有什么不同。”实心做事,建言献策,并无不同。
“忠心侍君,也包含夜夜贪欢吗?”韦娴儿看着镜中的她的表情,问得更直白了些。
上官静眸子动了动,面色不改:“那位主子,或许早倾心崔家女郎吧。”
铜镜映不出灵动的双眸,她只见她面色不改。“恭顺孝悌,礼贤下士,是不是比飞扬跋扈,喜怒无常的主子更好侍奉?”入我府内,你会后悔吗?
“与我而言,并无不同。”花有千色,有人爱出淤泥而不染,有人爱灼灼其华,她偏爱牡丹,有何不可?
她与她十指相扣,想将铜镜中的上官静的模样看得再清楚些,再清楚些。阿静,你与我究竟是忍辱负重的逢场作戏,还是风动佛幡,动了真心呢?
“郡主,”侍女从门外一步迈进,看见室内妆镜前穿着官服的人将下巴搁在上官静肩上,一副岁月静好。急忙退了出去。
待韦娴儿把下巴挪开,上官静才起身双手交握在腹前立在一旁,又是那副低眉敛目的恭顺模样。
蕙质兰心,外柔内刚,她的阿静,本也应该在大明堂前挥斥方遒。
韦娴儿自她身上收回目光,才掀了珠帘自室而出,拎了下摆跪坐在堂上,语气生硬:“说吧,什么事?”
方才那侍女惴惴进堂,行了礼,报:“郡主,贺部曹来了。”
“知道了,你以后不用在近前伺候了。”
贺循入堂,拱手行礼后,递上竹简:“青州那边华章报上来的。”
韦娴儿打开,堪了官印。
她脸色骤变,“佃户不能为官,新政写得明明白白,难道他不知道吗?”随后脸色缓和下来,“盖的江中郎的官印,我该批还不是不批?”
贺循是司马信的人,她观察贺循的反应。贺循倒是平静如水,略微思索了一下拱手道:“新政规定‘佃户不能为官’,属下以为,不允。”盖了江初照的官印,想必此事她是知情的,一定有她的谋划。
“那你批了发回去吧。”这可不是她说要拒的。要怪也怪到她自己人头上。
“是。”贺循从上官静手中接了竹简,拱手行礼后退下了。
“她又在走一步什么棋呢?”韦娴儿问上官静。
“总之,对郡主无害。”她接过递过来的毛笔,看着拥着自己的那人的官袍。韦娴儿也低头看了一眼,回来之后忘记换了。
她起身去室内换了衣裳,跪坐在上官静身旁研磨。
对上上官静的眸光,她道:“并无不同?”
上官静不语。
华章拿着批复过的公文,递给江初照。江初照自案上抬头接过,写完手中的字,搁下笔,晾墨之时拆开带子一览。
“知道了。你先去忙吧。”她很是平静。
华章看到尚书台批了两字——不允。既然早知是这个结果,为何还大张旗鼓地去请邱若阳出任长史,弄得青州人尽皆知。如今不允,江初照要如何下台呢?
“中郎,”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拱手退了出去。
江初照将晾干墨的竹简卷起放在一旁。处理了今日的公文,才拿着批复的公文去找刘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