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作停留,风雨停歇后,众人下了山。
雨后林间,清新静谧,成珺一边拉着云泷走在队伍后头,一边让淮鸢先走。
山林尽头,悬崖临海直上,峭壁之外,落空几十尺,成珺径直坐在崖边,双脚腾空,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云泷默了默,也在他旁侧坐下。
成珺低头,刚好看见少女裙摆微微卷起,露出纤细脚踝,在空中荡来荡去,心念一动,道:“会不会冷?”
云泷皱眉,成珺同她向来没有这般温柔体贴过,骤然如此,竟有些瘆得慌。
成珺轻咳两声,也觉几分不自在,挠了挠后颈,道:“不冷就好。”
云泷见他扭捏半天,什么也不说,看不下去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梁姑娘那儿还需要我去帮忙呢。”
见她真有起身趋势,成珺忙道:“诶你等等……”
情急之下,一手拽住她的手腕,出乎意料地,同想象中习武之人的粗粝不同,她的肌肤如脂,滑嫩纤细,险些从他手中滑开。
云泷微恼:“你做什么?我不是你那些姐姐妹妹,你也别将对她们的那套搬到我身上来!”
说罢,她也没如何使劲,就从成珺手中挣脱。
成珺微愣,道:“什么姐姐妹妹?”
云泷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成珺却已回过神,大惊道:“我从没有什么姐姐妹妹!”
见她仍不以为意,接着道:“你相信我,我,我从未对女子如你这般上心过!”
云泷凝眉望去,对上少年赤城羞涩的目光,半晌说不出话,竟也忘了离去。
成珺脸颊一抹可疑红晕扩散,甚至红到了耳廓脖颈,他忍住内心窘迫,轻轻拉着少女的手腕,引着她重新坐下。
云泷这回意外地听话顺从。
成珺道:“每年十月十五,是我母亲的忌日,她在我五岁的时候难产离世。”
云泷看他,少年语气平静,可越是平静,以他的性子越能说明他的在意。
成珺继续道:“届时父亲和我会上隐山祭拜母亲,我们会带上茉莉花、玫瑰酥、松针茶,这些都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东西,陪她聊天解闷。父亲总让我带个喜欢的姑娘一起去,说母亲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我,如果她看见我成家了,一定能安心不少。”
树枝晃动,云泷的心也砰砰跳动,不自攥紧手指。
成珺壮着胆子,轻轻握住少女手背,僵硬地一动不敢动,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见母亲吗?”
云泷呼吸微滞,随后听见自己冷静道:“可我不愿待在后院,成为日日期盼夫君归府的怨妇。”
昭德王府门第森严,较寻常官宦人家规矩只会多不会少,云泷不愿也不敢妄想凭借自身一介平民身能嫁入大家,何况昭德王本也不喜她。
成珺虽有些失望,却不意外,解释道:“婚后你照样可以四处游历,同我,同淮鸢,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云泷似笑非笑:“所以你这是在同我议亲?”
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成珺的婚事怎可能是他一人说的算,平民成婚尚且需考察家室,她虽无父无母,却也不是自奔为妾之人。
成珺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云泷体贴地道:“我和你回去,本就答应了送你回川源城。”
罢了,不理智一回又如何?少年已经朝她迈来一步,讲义气如她,自然不能退缩。
成珺嘴唇微张,直愣愣地看她。云泷以为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我和你回去。”
回到山脚村落,阿德松了口气,道:“至少房子还在。”
梁宣看着自己屋顶的旗杆空荡荡的,旗帜早不知被刮去了何处,大怒:“竟然忘了把它带走!”
阿德替阿叔安顿好腿脚不便的爷爷,露出一点笑容,道:“没事,到时候我再替你做一个。”
恰巧淮鸢经过,笑道:“小哥还会做旗帜呢?”
阿德有些不好意思,还没开口,梁宣像极了他的母亲,满脸骄傲道:“何止呢!他是我见过最擅长女红的人了!我好几件衣服、手帕都是他亲手做的,比外头买的还精致好穿!”
阿德:“没有没有,我只是会一些针线而已,没有多厉害……”
淮鸢心念一动,走上前道:“阿德哥,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晚间,淮鸢双手托腮撑在桌上,眼睛一眨一眨落在不远处埋头苦干的阿德身上,心生佩服,她一个旁观的人都要昏昏欲睡,他却能一刻不歇地精神满满,也不知到底是谁要做的那手帕。
“好了。”阿德抬头,拾起桌上的淡粉色手帕,借着烛光盯了半晌,“你过来看看,这样可以吗?”
淮鸢吓得一激灵,瞌睡虫瞬时赶走大半。
手帕极素,只有右下角绣了个白色鸽子,看起来同普通闺阁女子的贴身手帕并无不同。
“还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淮鸢仔细翻来覆去盯了许久,忍不住大赞。
这手帕看着普通,其实大有玄机,在正反之中,提前暗藏了封书信,阿德手艺果然了得,经过他的处理,从外头竟半分看不出不对劲来。
阿德疑惑道:“你确定那人看了这手帕,会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