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一晌,晏屿青便将情绪收回。
他虽极为不舍,但自认识淮鸢第一日起,便明白以她的性子,早晚会有这一天。淮氏的一条条人命冤魂,压在她身上沉重痛苦,不能忘却也不敢忘。
再来,淮氏冤屈一日未申,她便一日不能光明正大立于世间,虽有他的庇护,夹缝苟活一世不是难题,可无论是他还是她,都不甘愿。
晏屿青目光落在桌上的医书,道:“由南至北,最后传回京城?”
淮鸢习惯了他的料事如神,也不客气,道:“只要能让宫里的人知道就成,到时候他们定会来请我参加今年的太医院选拔。”
大成的太医院三年一次选拔,分两种形式,其一是在正统医学院中,根据平日表现及考试结果,选出名列前茅的几位到太医院观摩学习。其二是从民间选出名声望的,有重大贡献的大夫,入宫考察。
二者在宫中,若有表现优异的,便能留下。
她一定要留在宫中,留在太医院。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父亲早有预感,却执意入宫?为何那辽国人出现在父亲住所?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父亲早已入套?
这些她必须要入宫,才能调查清楚。
想了一会儿,忽察晏屿青迟迟没有说话。
难道他不愿意?淮鸢心又不安起来,这事光凭她一人虽也能做成,耗费的时间精力却大为不同,最终的成果也定不如他所为。
忐忑中,才听见男人淡淡嗯了一声。
淮鸢盯着他看了许久,看不出什么不情愿,心想:他方才是不是走神了?
揉揉眼睛,困得不行,却也心知不好自顾自说完自己的事便拍拍屁股走人,于是问了句:“你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晏屿青道:“那日劫走你的,不是凤竹先生。”
默了默,继续道:“也许是梁满文。”
也就是那舒王余孽头领,以他的性子,是不会放过她的。
淮鸢道:“是吗?那岂不是正好,头号仇人。”
贵妃是仇人,将军府也是仇人,至于舒王余孽,为了讨好亲手设圈献祭淮氏的,更是头号仇人!
晏屿青无奈,道:“是我连累了你,你原在暗,不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淮鸢皱眉,道:“你这是什么道理?哪有不去怪罪凶手,反倒在受害者身上找错处的?何况就算他不来找我,我也去找他的,如今既然让我知晓他的长相,是天助我也。”
不待晏屿青说话,淮鸢冷笑道:“偏偏我不仅知晓,画技更是一绝,明日我便将他的画像给你。”
随即招招手,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远。
晏屿青见她真要离去,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对上女子睡意惺忪的目光,顿了下,道:“不着急,围剿他不是易事。”
淮鸢哦了一声,没明白他想说什么,动了动手腕,没能抽出来。
晏屿青轻咳一声,轻声道:“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淮鸢不明就里,直到看见晏屿青从一个雕刻精致的红木盒中,拿出了两串红得发亮的糖葫芦。
“吃吧。”
看上去还挺骄傲。
淮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盒子里装的会是糖葫芦,当然,也不明白好端端的送她东西作甚。
她目光呆滞地停留在精心打包的糖葫芦上片刻,终于在晏屿青满怀期待的眼神中接过。
“……谢谢啊。”
盛情难却,虽然满头雾水,但淮鸢还是给足了情绪价值,浅尝了一口大赞:“好甜呐,你去哪里买的?”
福地与世隔绝,这糖葫芦可不是常见的物件。
晏屿青勾起嘴角,道:“差人从外边带来的。”
想着你喜欢,便让人送了。
淮鸢也不甚在意,颔首道:“你也吃啊。”
这里头放了两串,一串给她,那另一串一定是留着自己吃了,印象中,他好像还挺喜欢吃的?
二人就这般面面相觑地,你一口我一口。
淮鸢困得不行,强撑着精神,紧赶慢赶终于吃完了,道:“那我便回去休息了,明日还得早起呢。”
这回,男人颔首没再阻拦。
淮鸢脑袋刚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次日鸡还没叫,云泷便着急忙慌把淮鸢从被衾里拖出来,淮鸢顶着眼下两道乌黑,道:“如果不是天塌了,今后吃饭请你备好银针。”
云泷被岔开话题,忘了自己原要说什么,接话道:“备银针做什么,试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