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依古心口一沉,暗道不妙,却还是佯装淡定地说道:“首领勿要被歹人欺骗了,肆叶护.赦月早有逆反之心,我先将他拿下,再领兵赶来薛族平反,我对首领是一片赤诚。”
他话说得漂亮,却半步都不敢往前去,他回想起,肆叶护.赦月是自己亲自送进地牢的,知晓此事的只有身边的几个族人,这位小首领是万万不会知晓的。可怎么,叔侄俩还能站到一条线上。
肆叶护.勃格开口了,说得是族语。
李贞把一双眼睛从赦月身上挪开,打量起了这位拔灼的儿子,忽而意识到,这个孩子是赦月的亲侄儿,是除了薛山翁之外,赦月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
虽然听不懂这位小首领在说些什么,但他声音很大,显然是在对着整个洞里的将士们在说,便猜也能猜到,定是在控诉乌依古的罪行。
果然,肆叶护.勃格话音刚落,洞中将士已然纷纷放下了手里的弯刀,更有几位将士已拿下了乌依古,将其推至少年的马下了。
肆叶护.勃格下了马,看着面前这个穷途末路的回鹘人,望了一眼赦月,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伸手拔出了腰刀。
乌依古眼见大势已去,却还想作垂死挣扎,他回过身,冲着李贞躺着的地方大声说着:“小特勤,我死了,你也活不成,快将小郡王带上来,换咱们一条活路。”
赦月一听小郡王三个字,飞速跃下了马,他拨开洞中人群,走到了洞里更深的地方,便看见,薛赛罕正握着刀指着躺在地上的人,地上的人侧卧着身子,浑身是血污,看见他来了,冲着他咧嘴一笑。
赦月只看一眼,不禁握紧了拳头,李贞身上鞭痕和刀口不下数十处,单薄的衣衫浸满血渍,被冻得僵硬,那双又圆又亮的杏眼暗淡无光,半张半阖着,眼前这个支离破碎的人,就像他此时的一颗心。
薛赛罕看着赦月的面色,道:“中原人有句老话,成王败寇,我落到这一步,是我无能,你想要乌依古的命,我不拦着,可你非要我的命,那我就让他给我陪葬。”他此时已然恨透了乌依古,自然不会顾及那人的死活。
赦月已然知晓,薛牧仁父子是与乌依古勾结,想取阿祖而代之,这样的人罪该万死,可他此时只想李贞平平安安……
于是,他松开拳头,点了点头。
薛赛罕见状,心跳缓了缓,他道:“给我三匹马,我会在十里外处放下他,只准你一人前来。”说罢便招呼来两人,这是他被乌依古捉到后,仅剩的两个亲兵了,一直跟着他混在这些将士里面。
赦月命人牵来了三匹马,薛赛罕将李贞扔上马背,自己翻身上了马,其余两人也骑上马跟在了其身后,走到洞口时,乌依古开了口。
“小特勤,你以为你们父子此次因何事败,都是这位小郡王在捣鬼,你不杀他?”
薛赛罕闻言,却不为所动,他这一路也想了许多,回想起来那一晚捉住李贞确实容易了些,他何尝不想就地杀了李贞泄愤,可是李贞一死,他也没了活路。
倒是这个回鹘人,阴险狡猾至极,此时还在给自己火上浇油,他望了一眼那位小首领明晃晃的腰刀,冷笑一声,道:“肆叶护.赦月,小郡王被这个回鹘人一路折磨成这副样子,你不杀他?”
肆叶护.勃格闻言,又望向了赦月,赦月点点头,接着,乌依古便被少年砍了头。
薛赛罕看着乌依古人头落地,便载着李贞扬鞭往东去了。赦月忙翻身上马,他依言教将士们原地等待,只自己一骑追了上去。
黑夜里,前方三骑拼了命的跑,赦月则始终跟在他们半里远的地方,待行至十里处,却未见薛赛罕将马背上的人留下。
赦月深谙薛赛罕的心性品行,也早有准备。他取下背上的弓箭,搭箭将跟在薛赛罕身后的两人射落马下,又搭上第三支箭瞄准了薛赛罕的坐骑。
马后腿中了一箭,马上的两人被一道甩下了马背。
薛赛罕从沙石里爬起身,便见赦月的马已在几丈之外了,一个先前落地的亲兵还没咽气,将自己的马给了他,催促他快走。可他看见倒在数步之外的李贞,还是拔出了腰刀。
终究,他的刀没有赦月的刀快。
他将将挥刀要砍上李贞,握住刀的手腕连同着一整条胳膊已飞离了身体。
李贞被喷洒出来的热血一激,这才醒了过来,他刚被摔下马后,便晕了过去。他睁开眼,就看见赦月那近在咫尺的深深的眼窝,他忘记了周身的疼痛,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赦月,赦月...”
赦月听见李贞那样呼唤着自己,几乎要流下泪来,他跪在地上,同样用力地抱着李贞,搓着那张冰凉的脸,好在这张脸上还没有伤痕,而李贞身上的伤痕被冻了太久,怕是会留下疤痕。
“李贞,你伤得很重,得尽快将伤口清理了。”
李贞左右望了望,轻声问道:“薛赛罕呢?”
“断了一臂,让他先走一步。”
李贞点点头,不再说话,又靠在赦月怀里眯起了眼。
赦月抱着李贞上了马,将李贞又带回那个山洞里。
乌依古的尸首已被扔出了洞外,原本跟随他的将士也都纷纷跟在了肆叶护.勃格的身后。
赦月差两骑先行出发赶回骆驼泉,一则他急于知晓骆驼泉和外祖此时的境况,二则,也是为了教人在乌拉古道口提早等着,总不能真的教李贞一路颠簸在马背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