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降临的清晨,宋屿川推开教室门,冷空气裹挟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
他习惯性地望向靠窗的座位,却发现许星垂已经坐在那里,雪色发丝上沾着几片未化的雪花,苍白的手指正机械地折着糖纸。
那是一张被雪水浸湿的枫叶糖纸,边缘皱缩,银粉写的字迹晕染成模糊的色块。
"早。"宋屿川放下书包,注意到许星垂的围巾歪向一边,露出绷带下若隐若现的血迹。
"又熬夜了?"他伸手想帮对方整理围巾,却被轻轻躲开。
"设计大赛入围名单出来了。"许星垂头也不抬,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推过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他的作品《糖纸牢笼》——破碎的糖纸锁链缠绕着振翅的蝴蝶,背景用荧光颜料勾勒出星空航线。
评论区满是赞叹:"太震撼了!""把创伤美学诠释到极致",但少年的指尖却在颤抖,糖纸在掌心揉出深深的褶皱。
宋屿川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暖手宝塞进许星垂怀里。
这个动作让少年微微一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
"中午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糖炒栗子。"他说,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压抑的气氛,"听说栗子壳可以用来做糖纸染料。"
许星垂没有接话,只是将糖纸小心地夹进素描本。
那本子里密密麻麻贴着各种糖纸,有些是他们一起折的,有些则是许星垂独自完成的。
宋屿川注意到最近几页,糖纸上的图案越来越复杂,颜色也愈发暗沉,仿佛在诉说着少年内心的挣扎。
深夜的美术室里,许星垂独自坐在画架前。
台灯的光晕下,散落着满地的画稿,每一张都试图描绘他内心的情感,却又在完成时被他撕成碎片。
画布上,糖纸化作荆棘,缠绕着两个相拥的人影,背景是浓稠的黑色,只有零星几点荧光闪烁。
"为什么总是画不好..."他对着空荡荡的画室低语,绷带下的手腕传来隐隐的刺痛。
那些被糖纸割伤的过往突然涌上心头,孤儿院的夜晚,独自蜷缩在角落,用糖纸边缘划开皮肤时的痛感,仿佛能暂时掩盖被遗弃的孤独。
手机突然震动,是宋屿川发来的消息:在画室吗?等我。
许星垂慌忙将撕碎的画稿塞进垃圾桶,整理好凌乱的桌面。
没过多久,宋屿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保温桶,热气混着甜香弥漫开来。
"红糖姜茶,驱寒。"宋屿川将保温桶放在桌上,目光扫过垃圾桶里露出的画稿边缘。
他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在许星垂身边坐下,拿起一张糖纸开始折。
"记得你说过,糖纸能折出所有形状。"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神情专注,"那能不能折出...勇气?"
许星垂望着对方认真的侧脸,喉咙突然发紧。
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情绪突然决堤,眼眶泛起红意。
"我害怕..."他低声说,"害怕别人看到那些伤口,害怕自己永远逃不出那个牢笼。"
宋屿川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握住许星垂缠着绷带的手。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真正困住你的不是糖纸,是你不肯放过自己的心。"
平安夜前夕,美术社的个人作品展在体育馆举行。
许星垂站在展厅入口,望着《糖纸牢笼》被布置在最显眼的位置,灯光打在画布上,糖纸碎片镶嵌其中,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来往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叹,有人拿着手机拍照,有人在作品前驻足沉思。
听着观众对作品中“创伤美学”的赞美,却突然捕捉到不和谐的议论。
“这根本是卖惨博眼球吧?”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声音不大却足够刺耳,“自残伤疤当噱头,难怪能拿奖。”
他身旁的女士附和:“现在的艺术圈,越病态越吃香。”
许星垂的手指瞬间攥紧衣角,绷带下的旧伤隐隐作痛。
宋屿川察觉到他的僵硬,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人群视线,低声道:“别听他们乱说。”但少年苍白的脸色仍出卖了内心的波澜。
"这是我见过最有灵魂的作品。"一个戴眼镜的评委路过时赞叹道,"把创伤转化为艺术,太了不起了。"
但这些赞美却像重锤,一下下敲击着许星垂的心脏。他转身想逃离,却撞上一个温暖的胸膛。
"别急着走。"宋屿川递来一张空白糖纸,"还记得秋天说的吗?不完美的糖纸也值得被爱。"说着,他掏出半张折痕斑驳的糖纸——那是许星垂撕碎又被他悄悄拼凑的"我不行"。
两张糖纸拼合的瞬间,展厅的灯光突然熄灭。
黑暗中,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片刻后,应急灯亮起,众人惊讶地发现天花板垂落无数糖纸星星,每一颗都散发着柔和的荧光,照亮了展厅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许星垂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糖纸星星上密密麻麻写着字,他伸手摘下一颗,上面写着:你画的光真的治愈了我。
再摘一颗:谢谢你让我相信破碎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