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10k,HE,完
*中和上请翻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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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充满了勇者斗魔王的梦中醒来,东方仗助揉揉眼睛,在被他独占了的过于大的床上坐起来。
昨天难得下了雨,他便趁着妈妈和外公上班的时候欢快地跑出门踩水,结果撞上了他现在正躺着的这张床的主人,一位名叫岸边露伴的漫画家。东方仗助知道漫画,他看过一些小人书,但比起游戏,漫画对他的吸引力确实不高。
东方仗助看着空荡荡的床,思考那位漫画家是否因为他造成的破坏而为了所谓的截稿日画了一晚上。昨晚他在客厅的沙发上握着游戏手柄按着,等感到困倦时打着哈欠去工作室看了一眼,漫画家忙得甚至没有从工作中抬头,只是叮嘱他洗了脚再上床。
想到这里,东方仗助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说着要帮岸边露伴的,结果好像一直被照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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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腾两下下了床,东方仗助光着脚,直奔着工作室走过去,拉开门,便在一旁的沙发上发现一团毛绒绒的头发。岸边露伴裹着毯子窝在沙发里,鼻头红红的,东方仗助走过去喊两声,晃了晃他,只得到低低的咳嗽声。
可能由于窗户不再密封,这间屋子此时比卧室要冷上许多,东方仗助的脚踩在地板上有点儿凉。他伸出手摸摸岸边露伴通红的脸,又掠过他紧闭的眼睛,摸上他的额头。好烫。
??“露伴,露伴......”
东方仗助又晃晃他,但只是让后者又往毯子里钻了钻,彻底没了动静。东方仗助吓了一跳,扒拉着毯子把他的脸露出来,触到他滚烫的呼吸时又缩回手。
漫画家发烧了。能想到的原因有许多,被东方仗助撞到而湿透的衣服,淋了的那场大雨,回家后又折腾了许久才擦干的身体,还有熬了一整夜的疲劳。东方仗助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在屋子里转悠几圈,不知道是该先把明显很冷的岸边露伴搬到卧室里,还是先给他烧壶热水润润他已经起皮的嘴唇。但努力一番后他发现无论是哪一样,都不是对这个家不够熟悉的他能够做到的。
东方仗助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岸边露伴似乎听到他的动静醒过来,在毯子里窸窸窣窣动了几下,东方仗助忙跑过去守着他。漫画家迷迷糊糊间闭着眼在沙发上摸索,掏出个手机,翻开按了按,又想起什么似的眯起眼哼了声,卸了力气,让手机滑落到地上。这时他才注意到一脸着急地看着他的东方仗助,冲他挥挥手,哑声让他赶紧出去,接着又闭上眼昏睡过去了。
东方仗助又怎么可能放任他这样一个人待着呢,他蹲下去捡起手机,上面正显示在通讯录的界面。东方仗助往上翻,直到翻到第一个,是一位备注名为“A-。”的人。东方仗助拿到过东方朋子的手机,知道标了A是为了让联系人在最上方,也就是最重要的意思。在东方朋子的手机里,排第一的便是外公的手机号。
东方仗助想了想,便拨通了这个号码。电话嘟嘟响了两声,被接了起来。
??“露伴?”
青年带着些疑惑的声音出现在话筒的对面。
??“露伴发烧了。”东方仗助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水,尽量对着这个在通讯录里被置顶的某位岸边露伴重要的人简明地说清楚现在的情况。“他淋了雨,可能通宵了一整晚,额头很烫。他现在睡在沙发上,我搬不动他,也不知道药在哪里,怎么办呀?”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两秒,然后远远地对着旁边的人说了什么,接着才贴到话筒上:“你别着急,我一会儿就到,大概要一个小时。先不用挪他,你能从卧室里给他拿条厚点的被子或者毯子吗?你多大呀?”
??“仗助君六岁啦。”东方仗助回答着,哒哒跑到卧室里,拽了拽铺在床上的双人被,“这个被子太重了。”
他这么说着,嘴里喊了句疯狂钻石,小小的替身出现在旁边,帮着他一起把被子团起来抱着,半拖半抬地拿进工作室里,盖到正缩进沙发的那人身上。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顿了顿,隐约听到些雨声,接着是车门关上的声音。他似乎换成了免提,让引擎发动的声响明显起来。“仗助君......是吧,你可以看看露伴现在烧得高不高吗?”
他似乎确实对岸边露伴以及他的家很熟悉,清楚地给东方仗助指明了体温计的所在地。因为东方仗助很难在两层被子下精确塞好温度计,他又指挥着东方仗助给体温计消了毒,让他把电话贴到岸边露伴的耳朵边上哄他张嘴。
东方仗助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是很快岸边露伴就皱着眉勉强把送到他嘴唇上的体温计含进了舌头下面。他咬着温度计,嘴里还在嘟囔着,东方仗助凑过去听,像是在说混蛋啊、多管闲事之类的话。话筒那边就漏过来点儿笑,又说了什么,岸边露伴便把脑袋往下埋了埋,不听了。
东方仗助对这样的岸边露伴感到有些新奇,也许是生病的缘故,表现出些任性的幼稚来。温度不算低,但也没有高到太严重的地步,青年便指了路,让东方仗助去暖水壶里倒了杯温水,从医药箱里拿了退烧药给岸边露伴吃了。
岸边露伴吃完药,便坚持让东方仗助从工作间出去,免得这个小鬼也不幸病倒。东方仗助干脆下楼待在客厅里,把电话放到耳边,对面的青年便跟他聊起来。
??“仗助君怎么在露伴家里呀?”
??“因为我从家跑出来,撞到露伴了,然后被妈妈看见了。嗯——妈妈好像有事要出门,就让露伴老师收留我几天。”
??“老妈、咳,朋子女士还是一如既往地反应迅速啊。”
??“句号先生也认识我妈妈吗?”
??“句号先生?”
东方仗助便把通讯录的备注跟他说了一遍。青年先是顿了一会儿,接着轻轻叹了口气。
??“上次我在他通讯录里还是‘Z-傻蛋’呢,特意把我排到最后面。现在倒是放到最前了,却也不肯打过来。”
东方仗助想到那个圆滚滚的句号和前面明晃晃的A,又想到岸边露伴摸索出手机却哼一声放下的样子,倒觉得事情并非如此。
??“你们吵架了吗?”
??“吵架......是啊,我们吵架了。”
??“为什么呢?”
??“没什么特定的理由吧。只是雨一直在下,我们又一直很忙,就会因为无聊的小事吵起来。”
??“哦!仗助君把妈妈存着想吃的布丁吃掉的时候,她也会生气。句号先生是偷吃了露伴老师留了很久的点心吗?”
??“哈哈哈,嗯——是有过这种时候呢。不过或许他生气的是,我并没有把他特意留给我的点心吃掉吧。”
??“为什么?你不喜欢那个点心吗?”
??“不是,我很喜欢,或者说,我太喜欢了。我很高兴他想要给我,但是......”
青年的声音低下去,他沉默一会儿,另起了一个话题,与东方仗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等过了大约四十多分钟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动静。东方仗助朝那边跑了两步,想要帮他开门,但在他靠近门之前,锁芯以及周围的一大块木头随着一声巨响,被从门外探进来的粉蓝相间的手握住了。
东方仗助呆呆张着嘴看着一位青年推门进来,回身对着那扇门又挥了次拳头,让门锁回到了原位。
青年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小孩,弯腰把他抱起来,冲他笑了笑,“露伴把钥匙拿走了,这样开门快一点。嘘,我都复原了,只要不告诉露伴就没事啦。”
东方仗助还在瞪眼看那个飘在他身边的高大替身,青年就已经跨着步子熟门熟路往二楼的工作间走去了。他走到工作间的门口,看着紧闭的门犹豫了两秒,似乎想要敲门,又觉得这个动作过于生疏了。但在他做好决定之前,里面倒先传出了漫画家充满怒火的声音,简直叫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发着高烧。
??“东方仗助你是不是又把我的门打坏了!!都说了不是修好了就能当作没发生过!”
东方仗助被吓得缩了缩脖子,青年摸摸他的头,把他放到地上站好,接着压着把手进去,那股陌生和不知所措似乎消融在岸边露伴带着沙哑的喊声里了,让他的步伐里少了些犹豫。
东方仗助还愣着神呢,就被青年关在了屋子外面。他看看被留在门外照顾小孩的粉蓝替身,又看看紧闭的屋门,撅着嘴靠着门抱膝坐了下来,小一些的替身出现在他旁边,拍拍他的头。“什么嘛,仗助君才不会放着别人特意留给我的点心不吃呢。”
而门里的青年,被称为“句号先生”的——大的那位东方仗助,则三两步跨越了小孩要费力走上十几步的距离,蹲到了脸烧得通红的岸边露伴身前,伸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岸边露伴这一晚就没睡好过,早上又被反反复复折腾得醒来好几次,刚刚那一吼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这下他就掀起眼皮瞅着东方仗助,任由他拨拉开自己因为汗水黏在额头的发丝。
东方仗助看着这样老实起来的岸边露伴,突然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时,这场雨才开始下没多久,人们只是刚刚习惯出门要带把伞,披上厚重的雨衣,有着一些模糊的概念,想着这场雨或许会下上许久。东方仗助那时还是个刚刚上任的实习警察,打着伞在小镇的街道上巡逻,然后他看到了岸边露伴。
起先他看到路边蹲着的那人时吓了一跳,当时的雨不算太大,但光线不是很好,他第一眼瞄过去时以为缩成一团的墨绿色是一个大一些的包裹,后来才在轻微的动作下意识到是个人。他凑过去看,岸边露伴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蹲在那,为了护住膝盖上的画板而将戴着雨衣帽子的头伸得向前,又为了看清地上的一株被雨水压塌的植物而低下去。
东方仗助看了眼手表,估算着自己的下班时间,索性走上前去让伞面遮住这位奇怪的居民。东方仗助的接近没能引起岸边露伴的注意,一些细小的雨点还是在他之前努力的保护下晕染了纸张,让铅笔画出的轮廓染上一些模糊。他没有太过在意,又翻开一张纸,选了一块干燥的地方换了个角度描画起来。
整点的钟声响起,东方仗助扶了下自己凑过去看而酸痛起来的腰,直起身。正好六声,代表着东方警官一天的工作在此结束。又看了眼这个到现在只从帽子里露出几根发丝的奇怪居民,东方仗助收回伞,后退一步,准备在下班时间结束这种助人为乐的行为,好快点儿回去泡个热水澡。
??“帮人就帮到底啊。”
清澈的声音划过淅沥的雨幕传进东方仗助的耳朵里,让他离开的脚步顿住。声音的主人仍然没有抬头,只是又翻开一面。东方仗助却鬼使神差地又贴近过去,将雨伞举到他的头上,一直站到了天色彻底暗下,旁边的路灯亮起来。
东方仗助带着的雨伞并不大,是警局为了这连绵不断的雨而统一配置的单人雨伞。沉迷画画的人又蹲成一团,占了很大的面积,东方仗助只好牺牲自己一半的身子以保证潮湿不会沾到画纸上。等到漫画家终于心满意足地合起本子站起来时,东方仗助已经在寒风中打着喷嚏吸鼻子了。
岸边露伴这才好好转了过来朝向默默做了半天好人好事的东方仗助,在路灯的光亮下有些惊讶地看了眼他湿了半边的衣服。岸边露伴把画板妥帖地收进防水的包里,对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镇警官努了努嘴,问他要不要去他家里换身衣服。
就如同东方仗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那乖乖举着伞站到手臂酸痛,这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点点头跟这位甚至没有互通过姓名的人回家。他进到那个以他的工资这辈子也买不起的独栋屋子里,学着房屋主人的样子,把湿了的外衣丢进门口的脏衣娄里,又在他的指示下进了浴缸里泡了个热水澡。
等他穿上拿来的衣服,擦着头发走进那人正待着的工作间时,漫画家正摊开速写本,将上面的东西细致地画到新的纸张上。东方仗助走过去看了会儿,然后注意到没封好的窗户漏进来的风,他几乎没有思考的步骤,手挨过去,松动的密封条便在他的触碰下扭动着恢复到了它该有的位置上。他放下手,回过身,正对上那个敏锐地盯住他动作的漫画家锐利的眼神。
后来东方仗助回忆到这里,认定此时与警惕的岸边露伴立刻发动替身导致两个人打起来只差了一线的距离。但当时的东方仗助被几个小时的雨和温热的泡澡水夺取了大部分的思考能力,在明显不对劲的气氛里只是缓缓打了个哈欠,在漫画家的盯视中懒懒地走到那个看起来过于柔软舒适的沙发边,坐了下去。
他昏昏沉沉地攥着手里的毛巾,又往沙发垫里缩了缩,天花板逐渐遥远了。
他是被自己的咳嗽呛醒的。他睁开眼,本来擦得半干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干透了,他从坐着的姿势滑成了躺着,屋里的灯还亮着。漫画家被这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打扰到,放下了笔,正抱着手臂站在沙发前皱眉看着这位自顾自就睡着的警官。
东方仗助低低地闷出两声咳嗽,看向这个满脸写着“真是个麻烦啊简直后悔带回来了不如现在就把他丢出去吧”的漫画家,支着沙发坐起身,又摇摇晃晃站起来,“抱歉,不小心睡着了......我现在就走。”
彼时,他还不是那个可以在发烧的时候死皮赖脸地撒娇让漫画家做出一再妥协的恋人,所以他还能用剩下的一点儿清醒让自己从柔软的沙发上站起来。
理应顺着他的话的岸边露伴却把眉头皱得更深,他瞄了眼窗外下大的雨,又看了看桌上因为那把突然从身后伸过来的伞而保护完整的速写本,最终还是开口了。
??“警官,如果你出门晕倒在我的屋门口,我会被判定袭警吗?”
东方仗助张了张嘴,昏沉的大脑思索了一会儿,歪过头来,“不会.....吧?”
岸边露伴叹口气,走上前来,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然后东方仗助得到了一间客卧,和塞进手里的温水和药丸。
??“你真的没有趁我不清醒的时候用天堂之门吗?”
在那之后又陆续在巡逻时碰到漫画家,并遇到他使用替身能力的现场后,东方仗助对着已经熟悉起来的岸边露伴这么问道。后者则挑起眉,用一种混合着不可思议的疑惑目光看过来,说,你觉得呢?
直到东方仗助在岸边露伴家里的暂住地从客卧提升到了主卧,东方仗助都不知道他嘴角那抹挑衅的笑容代表的究竟是肯定还是否定。
他们热恋起来时,正是雨下得让人心烦的时候。从未应对过如此长久雨水的世界在倾倒下来的水流中陷入混乱。阴沉的天气令人心情沉闷,坑洼的地面让生活失了秩序。从实习期毕业的东方仗助却乐此不疲地在繁忙的日常工作后拿着钥匙旋开岸边宅的房门,在昂贵抽湿机作用下保持干燥的空气中吻上那个坐在沙发上看书,却在此时抬起头来的漫画家。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投入了这段恋情。温温热热的情感总会在不经意时让东方仗助扬起笑容。打着伞巡逻时他想到在外面取材的漫画家,便思考起下班后带点什么方便的食物回去一起分享。冒雨按住在他眼前顺走妇人钱包的小偷时,他瞥着旁边的便利店,想起出门时漫画家让他带一管新的密封胶。在任务中蹲几小时而被厚重的雨衣闷出一身汗时,他又想到总像蘑菇一样蹲在路边画画的漫画家。
似乎岸边露伴的到来,让他得以忽视眼前越落越久的雨,忽略掉越来越多的报案。他会去各个街区巡逻,记录下哪里的砖墙倒塌,哪里的地面凹陷,哪里又因为积水而造成危险。他也会去处理湿滑造成的车祸,烦闷的人们之间愈发多起来的摩擦和争吵。但当他回家,回到那个总亮着灯、隔绝了湿气的屋子,抱住留了盏床头灯,穿着睡衣,在迷糊间变得柔软起来的恋人时,他的心里就会像要滴出蜜来一样甜。
就那样又过了几年。因为人们极力减少的外出次数,毁坏了的人文景观,或是变少或是灭绝的动植物,令岸边露伴的取材变得不顺利起来。他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外面,去那些没去过的地方,但被雨水冷却下来的世界却只给他更少的反馈。岸边露伴出门,跨越整个大洋的距离,在一个原先就降雨频繁的村落里住了许久,用包着层层防水布的包裹将原稿寄回日本。
等他周游了一圈又回到杜王町,迎来的是已经许久没有人管理而积了一层灰的屋子。他拨拉两下开关,电灯却没有如愿开启。他在门口将伞收起来,点着地甩去水滴,摸黑走了进去。工作室的灯还能点亮,它和抽湿机连在一台小型的发电机上,岸边露伴摸了把封窗胶近乎新品的状态,给东方仗助打了通电话。
晚些时候,东方仗助从外面赶了回来。他解释说自己被调去了更高的岗位,工作地点调动到离家里很远的地方,坐地铁需要两个小时,所以他只是时不时得了空才回来一趟,确保抽湿机不会停止工作,导致岸边露伴存放的画稿受到损害。